三木几乎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木兰别墅,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也不理会瑶瑶体贴入微的关怀,就问了一句暴力女王在哪里。瑶瑶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吱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结果直接被三木赶出了房间。
整整九天,三木没迈出这房门一步,天天捧着一本《未来生物进化论》。
第十天孔明突然造访,看到斗志昂扬的三木连上厕所都不忘带着那部伟大的生物巨著,有点震惊。他原本以为这哥们应该处于憋屈状态,一个刀口舔血的战奴,得罪了日裔收割者,又被华裔军团通缉,还渴望着从军方手里把女人救出来,这重重压力扛在肩上,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崩溃。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哥们不但没崩溃,居然还有闲情看伟大生物学家欧阳功的生物巨著,心脏之强大,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孔明把事先准备好的安慰词憋回肚子里,扔了根烟给刚从厕所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手的三木,又帮他点上:“我准备带几个兄弟回冰湖一趟,这次,我们计划潜入湖底查探真相,蓝青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任务需要捎带的?”
三木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感觉整个人真是要醉了,这万恶的世界就像扑朔迷离的烟圈一样,让人爱恨交加。如果现在站在前面的是暴力女王蓝青,真想啐她一脸吐沫腥子,然后骂她一声虚伪;奈何眼前是位貌似厚道的中年大叔,三木还真的端不起这架势。抛开双方不同的立场,他对孔明个人并没有什么成见,不管怎么样,途经加油站的时候还有一根烟的交情在那摆着。
满肚子郁闷化为飘渺烟圈吐出来,三木如释重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先谢了,这事我没想法。”
孔明讪笑:“真不想替青刺收尸?”
“就算你把他给我弄回来,我也没能力给他一个风光的葬礼。”三木顿言片刻,无奈地苦笑着:“让他在湖底安息吧,我感觉那地方的风水还算不错,最少不用担心日洒雨淋。”
“这才是真汉子!把心敞开了,生死也就屁大点事。”
在无界猎师团混了半辈子,虽然没升过职却时常鄙视同行业务能力弱得掉渣的孔明,难得冲人翘一回大拇指,除了他的前任领导蓝青女神之外,三木是第二个享受这种殊荣的人。如果在这多坐一回,孔明觉得应该很快就可以跟三木勾肩搭背称一声兄弟,只可惜时间不允许。
孔明走后,三木走到镜子前脱了衣服。
像树根一样盘杂交错的红色血脉还是一如既往的妖异,仿佛具有无穷的生命力,极具立体感地浮凸在皮肤表层;但若伸手去触摸裂变过的心脏,却感受不到心跳的节奏。这种妖孽一般的恐怖形态,令三木越看越是郁闷,丑点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要有力量。
“堂堂一妖孽,难道就只是拥有百毒不侵那么一点点功能?”
“外面的人听到进化者这三个字,就像听见了鬼叫一样,就连无法无天的暴力女王听了都有点忌惮……这不科学啊,种种迹象表明,进化者无疑是种强大得不能再强大的恐怖生物,为什么我会菜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我的潜力还没有激发出来?嗯,就拿她试试功力!”
自言自语一番,三木将前面两公分厚的玻璃镜假想成蓝青的化身,然后,气沉丹田!意想着将全身精气灌注在攥紧的拳头上,直轰蓝青的鼻子,力求将对方一拳轰趴下。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目标纹丝不动。
三木蹲地上,一脸痛苦地揉搓着红肿的拳背,心碎得无以复加:“蓝青你个坑爹货,装啥镜子不好,偏偏要装钢化玻璃镜,我诅咒你!将来生孩子一定没屁眼。”这股子怨念,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孔明走的时候,房门并没有关紧,瑶瑶一直爬在门缝外偷看,她没有因为三木胸口上那些妖孽一般的浮凸血脉而感到惊诧,也没有因为三木自言自语的问答而感到不解,只为三木这一刻的极品诅咒,乐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像精灵一样的女人,她不像蓝青那样拥有叱咤乱世的战斗力,黑夜里一只没有异形的野猫突然扑到她面前喵一声,她甚至会吓得尖叫起来,然后慌手慌脚地到处寻找安全感,可她善解人意。她就跟加油站那个瘸腿的老头子一样,仿佛有一双能看穿别人心事的眼睛;她知道三木不想让人看到他妖异的血脉,于是在偷笑时匆匆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去惊扰他。
直到三木站起来,穿回了衣服,她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笑嘻嘻地喊道:“在家憋了这么久,也怪无聊的哈。趁老板今天不在家,我想开着甲壳虫跟你出去兜兜风,快点下来哦,我在楼下等你。”
“收到!”
这一嗓子回得那叫一个热情。
对于那些手中握着权力与财富的大纨绔们来讲,车这玩意儿不过是种最低级的代步工具,但对于刚刚从白骨村里走出来没多少日子的三木来讲,汽车,是科技复兴工程中最伟大的一件作品。军方造出了飞机、飞艇、飞船、甚至有可能已经从百年前的废墟里找回了星际穿梭机的工程图纸,那又怎么样?距离小虾米一亿光年的距离,他根本就不屑于去幻想。
他就喜欢车,尤其是瑶瑶那辆蓝色的敞篷甲壳虫,上次去兽斗hui所时坐过一次,后来一直念念不忘。甲壳虫虽是一辆袖珍版的双座小车,俩人坐在里面却并不显得逼仄,相反,精制的设置让人感觉很舒适,跟坐油罐车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
跑到楼下的时候,瑶瑶已经坐在车里,打开车门等着。
“今天多兜几圈。”
三木没有别的奢望,就这点小小的要求,他知道这句话可能让自己的土鳖形象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要不然瑶瑶不会憋着一脸的窃笑,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接下来的旅程。他有意无意地观摩着瑶瑶的驾驶动作,惬意地聆听着发动机野兽一般的轰鸣,将手伸到车身外,让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在指缝中呼啸而过。
如果可以,希望这条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停。
“三木,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男人的最男人。我相信你的潜力,更相信你的能力,只要你敢想,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是轻而易举的事。”
瑶瑶扭头向三木笑了一下,笑得三木都有点不好意思,把头撇向了窗外,这女人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话说出来好听,但做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对于一个连解决温饱都得看人脸色的战奴来讲,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私家车,那是多么奢骄的一种想法。
灰色的天空,给了这座城市灰色的格调。
在这个暴力横行的混乱时代,金钱,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钱能为自己赎命,也能收买别人的性命。这是时代的产物,没有谁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置身事外,乱世的生存法则之一,就是拥有购买精良武器装备的财力,让软货变成硬货,以便更好地适应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有钱,不一定能活得长久,但没钱一定活不长久。
为此,很多剑走偏锋的盗贼、收割者、猎师、甚至是饭馆里的厨子和保安,为了下半生的发财梦,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兽斗hui所的擂台上挤。异形的畜牲虽然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力量,但钱能壮胆,在巨额赌注的诱惑下,再大的风险都是值得去冒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
而比他们更悲剧的无疑是三木这类人,即便是豁着性命赢了一场,钱也无法揣进自己的口袋。
“对了……”三木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问瑶瑶:“暴力女王跟军方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军方是权力掌控者,无界猎师团是猎兽为生的职业战队,行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兼职雇佣兵的角色,因此,双方即有合作的时候,也有针尖对麦芒的时候,朋友和敌人都算不上,只有利益关系。”
“那你觉得她会不会帮我调查马铃儿的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瑶瑶尴尬地笑了笑,道:“昨天你不是说想了解一些生物知识吗?我带你去生物博物馆参观参观,正好我有那里的会员卡,也不用额外花钱,比看书有意思。”
瑶瑶换了档,车速瞬间提了好几倍,两边建筑飞速往后退,模糊得只剩下两排影子,颇有一股甲壳虫逆风飞翔的感觉。
女人的心思真难猜,三木想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犹豫,还迫不及待地扯开话题。三木闭目靠在车椅上,暗暗感慨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这座灰色调的城市里真他娘的难混!如果青刺没死,铁妞没失踪,那该有多好,三兄弟一起闯天下,相信前面没有推不倒的女王。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到生物博物馆的门口。
瑶瑶将一张渡满金粉的会员卡递给三木,道:“你先进去看,我去买点东西,一会来接你。”三木接过会员卡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次主要想了解的就是人类进化的资料,她不去反倒没那么多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