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那孔洞投下的阳光一阵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打那进来。
光越来越暗,那孔洞里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呼!”一阵轻微的抖动,那孔洞的光亮回复了整齐,一个金色的身影出现在那。
那身影有着一对翅膀,其上面星星点点,铺设着诸多的金色斑纹,黑色的脉络闪着晶亮,在一柱阳光下,金色与黑芒,交相辉映——那身影一直静止着,像一片落叶,缓缓地落下,可又不像一片落叶,因为从不摇摆,从不飘动。
那身影动了,翅膀扇动了,只是一下,可整个世界都似乎变了!
一抹金粉在那翅膀间荡开,随着翅膀扇动的气流开始了飞舞,起初只是一片金云,转而螺旋飞舞,便是化为了两个金环,悠悠地打着转。
那一扇,那身影画出一个波浪,抖了几分就是上扬了三分,再又是静止,身姿又是下落了两分,又是,荡开了一抹金粉。
随后,那一对翅膀扇了第二下,扇飞了第一道金环,将那金环化为了气雾,消散了;又是旋出了第二道金环,悠悠地打着转。
“那,就是蛹化后,得到的翅膀!”埃雷默默地看着那金蝶飞舞,许久,才吐露出这么一句话,换来了怀特的一阵嘶吼,似乎他也在羡慕。
纳金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陪着埃雷看着。
或者说,埃雷在欣赏又或赞美,怀特在那羡慕,而纳金斯,站在那,看着,却是在叹息——很多时候,美丽,总是这么奇怪,不了解的人总是迷惑其美丽,赞叹其不凡;可了解的人,却在一边叹息,说不清是为了什么而悲哀。
那金蝶在埃雷几人的注视下,优雅地飞着,上扬再是下落,翅膀的扇动,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而那金环,也一直跟在身边,丝毫不离。
埃雷在底下看着,也是说道:“纳金斯,先前你说他们叫做黑曜金斑蝶,我就很好奇,那些永恒身躯的翅膀都是金色的,为什么称是金斑蝶!现在一看,那飞舞的身影,其翅膀却是一个个金色斑点,虽说很密,但也确实是斑点,名副其实!”
“嗯!”纳金斯回应道,语句却是简短了很多,“死前才会激活全部积蓄……”
两人说话间,金蝶已是飞到了垂根处,绕着那些永恒身躯来回逛着,时而也会停落其上,伸出那残留的六对纤足拨弄着那些金属化的身躯。
“他在干嘛?”埃雷有些不知所以。
“他……”纳金斯呼了口气,传达的心灵波纹里泛起了波澜,很汹涌,将埃雷都吓到了,可却只说出了五个字:“在寻找弱者!”
“寻找……弱者?!”埃雷看向了纳金斯,不明白其用意,“什么意思?”
纳金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也让埃雷看着。
只见那金蝶来来回回游荡了半天,终于是静了下来,落在一只金蝶的永恒身躯上,六足捆缚其上,一对翅膀就猛地扇动起来。
优雅?优雅是什么,是那种优哉游哉地飞舞!
野蛮?野蛮是什么,是那种费劲心力地撕扯!
“优雅与野蛮,原来就在一起!”埃雷看着,在那静静地看着:现下的那只金蝶,方才翩翩的优雅已是不再,方才那有些迷幻的金环也被打散,只有猛烈扇动的翅膀带起了无数喷涌的金色迷雾,金光闪烁,遮掩了他的身躯,那感觉很朦胧,也很华贵,却再也不美丽。
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随之,一道金色身影从那迷雾中坠落,像一片落叶,真的落叶,打着转,翻滚着落下,擦着蛹道的边沿,落向底部。
那身影自然是一具完全金属化的永恒身躯,先前金蝶所做的正是为了将其从树根上强行剥离。
“看来那孩子已经做出了选择,不久后就会选择永恒!”纳金斯在一旁冷眼相看,说话间,有着一丝丝的鄙夷。
再又不待埃雷发问,纳金斯就是解释道:“他这是在给自己留个位置!正如你先前所说,只有那垂落根系之上才是安全的位置,不会被风刮落!可位置就那么一些,一千多个,不多也不少!早先都被占满了,想要就得把别人拉出来,取而代之!”
“永恒前夕,他们竭尽全力,将自己的口器和纤足死死地卡在那根系之上,力图让自己的美丽安全流传后世!那是他们最后一份力气啊!”
“而这些饱食第一轮花蜜的孩子!”纳金斯指着那金雾散去后依旧优雅的扇动翅膀的金蝶,指着那萦绕在空位处不再离开的金蝶,有些苦涩道,“身强力壮啊!趁着饱食后的兴奋,就溜下来为自己留个坟墓……”
“好笑好笑真好笑!”纳金斯笑了,笑得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抽搐着,起不来了,“真……好笑!”
“纳金斯,你很生气吗?”埃雷蹲了下来,摸上了纳金斯的脑袋,想抚摸怀特一般安慰着,“说来,是不是每只金斑蝶都要下来给自己找个位置啊?”
“哈哈!当然!只不过,像他这般,刚饱食就下来的家伙,这么急急忙忙地铺后路,也就十来个,不多,但每次都有!真的很好笑!”纳金斯止住了笑,双螯一撑就是立了起来,“不过也是,谁叫那些都是弱者!一个争不过别人,只能这么早早准备后路;一个力道不够,口器不够结实,固定的不稳妥,活该被扒下来!那个位置,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占的!”
埃雷听得出其话语内的愤懑,疑惑道:“纳金斯,那掉下去的蝶也不会怎么样吧,不就是没有一个好地方落户而已,也没什么啊!”一旁的怀特也附和着吼了两下。
“呵呵!也只有那家伙才行,如同一个钉子一般钉在上边,谁也没法动摇!”纳金斯却没有理会,只是看向那顶上垂落根系的中央,那块被遮挡的区域,注视着,默默说着,“奈克斯特,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钉在那?你知道,没有孩子膜拜你!你知道,只有孩子想把你撕扯下来!你的存在,太过异类了……”
埃雷看着纳金斯奇怪的模样,便是好奇地往那边挪去,直到越过了根系的遮挡,看到了那阴影后的存在。
那是一只银色的蝶,同样的三叶分翅,同样的金属光泽,同样的钉靠在根系之上!
而不同的,是他的体型,足有那些金蝶十倍大小,那几对纤足就有着埃雷胳膊般粗,更值得一提的是,那银蝶是直接钉在中央主根之上的。
“他是奈克斯特,唯一能将口器扎进月见树坚硬主根里的,蝶化矿金虫!”纳金斯随之移到了埃雷身侧,与之一起看向那银蝶,“他与众不同,秘银为翅、黑铁为骨;他来历不凡,四处游历、十年不朽。”
“他来自遥远的彼岸,那未知的另一颗月见树!”
“他游遍了一颗颗月见树,留下了莫名的炫彩,然后离去,空余一份份希望!”
“他称自己为奈克斯特(),或许,他永远在追寻下一个!”
“他到了这里,却饮下了月见树的果浆……”
“他对我说,对着一个刚刚觉醒智慧、正在抗拒命运的我说:‘以后,交给你了!’”
“是他告诉了我,也告诉了这些孩子,那远方,有着另一种希望,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
“他叫奈克斯特,我称他为希望!”
“他却这么服下了果浆,月见树的果浆,钉在了月见树的主根之上,那最安全、无人可立的地方,宁静一生!”
“希望……”埃雷默默地嘟囔这两个字,连带着怀特也是歪起了脑袋,“纳金斯,那些掉下去得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埃雷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呼吸有些急促,追问道:“纳金斯,为什么,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安安静静就能获得永恒,不用冒险拼搏就能永恒,哪有这般便宜的事!那些掉落的黑曜金斑蝶会怎么样?”
“希望,什么是希望,去追寻莫须有的存在,不也是自取灭亡?为什么还会是希望?那些掉落到深底的永痕身躯,到底会怎么样?难道比自取灭亡还要绝望?”
埃雷有些焦躁,那种感觉,隐约间让他的心很痛,还让他很想吐,昨夜一整宿没睡的疲惫也是涌了上来,冲击着头脑,产生昏沉沉的压迫。
在这压迫之下,埃雷只觉得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地滑过两步,坐倒在纳金斯背上,半瘫着,嘴里却依旧追问:“那地下,到底有着什么?我一直问,你却一直不说!”
“……等会,我带你下去,自己看吧!”纳金斯又是吐出一道粘丝,在埃雷和怀特的腰际各绕了两圈,再是束缚在其虫背上,便是静静地往主根爬去。
“纳金斯,你不想说?最近怎么了,遇见得人,都藏着掖着,说话都像在说谜语……”埃雷只能苦笑,暗里吐槽着背后操纵一切的光明圣龙·狄,又是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你提都不想提!而偏偏,这件事,却偏偏要由你来告诉我!”
纳金斯闻言,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愣愣地没有回头,只是僵持在那,整整半分钟!
半分钟后,纳金斯依旧一言不吭,静静地爬向那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