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野环绕之间,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鹤不鸣蜷在马车之内,感觉浑身不自在。已经两天了,坐在旁边的紫衣少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就算他主动聊天,紫衣少年也仿佛没听见,对他全然不搭理。
鹤不鸣忿忿心道:不就是吵过架么,也太爱记仇了,哼,你不理我,我也懒得搭理你这个闷葫芦!
虽然这样想,却简直要被车厢内这凝固的氛围闷得喘不过气来。
鹤不鸣探出头,湿润的空气灌进他的鼻中,夹杂着青草的香味,让他不禁感到身心愉悦。
韩小凌骑白马随行,笑道:“鸣儿,今年几岁了?”
“到年底就十三岁了。”
“你比羽儿年长一岁,算是他的兄长。以后你俩兄弟相称,如何?”
鹤不鸣撅嘴道:“我是无所谓,你家的小公子可未必愿意。”
韩小凌心中了然,笑了笑道:“羽儿年纪小,刚离开家心中难过,鸣儿你不要怪他。”
鹤不鸣点点头,道:“我没有怪他。要是让我独自离开家,我也会难过的。”
“不愧是鸣儿,是懂事的孩子。总之,羽儿就拜托你这个哥哥照顾啦!以后到了果香镇,两个人也要好好相处呀。”
鹤不鸣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我是比他大一岁的哥哥,肯定会照顾弟弟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从现在开始,我跟羽儿绝对会好好相处的!”
说完,转身拍了拍紫衣少年的肩膀,微笑着安慰道:“你别难过了,我知道你想家,但是爹爹说过,被大树遮挡的树苗长不高,要经历风雨日晒才能成材,人也是要脱离父母的保护才能成长。韩姑姑也不愿你愁眉苦脸,而是希望看到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开心生活,不是吗?”
花子羽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绢,边擦衣领边嘟囔道:“手脏兮兮的,就随便碰别人的衣服。真讨厌……”
“臭小子,我要跟你拼命!”鹤不鸣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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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虽然遥远,但四人还是顺利地到达了果香镇。
时值金秋,离着老远鹤不鸣就闻到熟悉的阵阵清香,让他这些天疲惫的精神瞬间放松了不少。
终于到了鹤家父子的小院,鸣儿拎着包袱蹦下车。花子羽掀开车帘,刚迈出一只腿,立马就缩了回去。只听花子羽叫道:“我要回家!这么破的房子,能住人吗?王府里的马棚都比这破房子好多了!”
鹤不鸣瞪着他,叫道:“不想住拉倒,你住进来我还嫌挤呢!”
“哼,挤是因为你家房子太小!”
韩小凌赶紧制止住两人争吵,将花子羽拉到一边,说道:“羽儿,这里不是王府,不许再任性!现在是特殊的时候,咱们能有个容身之所已是万幸,别挑三拣四。”
花子羽心里不悦,却知韩小凌所言非虚,无奈之下百般不情愿地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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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鹤不鸣起了大早,拾掇早饭。他自幼担起家务,早起惯了的。鹤不鸣将米下到锅里,盖上锅盖才蓦地想起来,家里多了两张嘴,于是又揭开锅盖,加了两把米。
刚吃完早饭,月儿就来找鹤不鸣。还未见进门,便听月儿喊声:“鸣哥哥,听说你回来啦?”
鹤不鸣见了她,喜道:“月儿,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可吃过饭了?”
月儿先跟旁边坐着的鹤云中打过招呼,才点头道:“吃过啦,外婆炸了虾米丸子,说要你去尝尝呢。”说完,拉住鹤不鸣衣袖,害羞道:“鸣哥哥,你临走之前说过什么话,可还记得?”
鹤不鸣神秘一笑道:“那还能忘么,你等着,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回到房中,打开装行李的小木箱,拿出一只风筝来。只见那风筝做工精细,薄如蝉翼,栩栩如生,在阳光下仿若发着光亮,乃是万坤城内能工巧匠制作,这种偏远小镇难得一见。
月儿细细端详一番,惊喜道:“鸣哥哥,这风筝真好看!”
鹤不鸣得意道:“那是自然,就是好看才买给你的。”
两人边说边笑,不亦乐乎,却突然听见站在一旁花子羽不屑道:“不就是个破风筝么,竟也能高兴成这样。”
鹤不鸣听了,生气道:“新风筝,哪里是破风筝了?凭什么一副瞧不起人的口气!”
花子羽白了他一眼,说道:“这种地摊上的破玩意,万坤城满大街都是,又有什么稀奇?还当成宝贝一样,那个道士说的没错,果然是乡巴佬!”
鹤不鸣指着花子羽,怒道:“我是乡巴佬,那你就是赖在我家不走的癞皮狗!”
花子羽满脸通红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说我是癞皮狗!”
两人言语不和,怒视着对方,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吓得月儿慌了手脚,赶紧抱紧了风筝,去屋里找人劝架,边跑边喊道:“鹤大叔,快来啊,他俩要打架!”
鹤云中探出头来,懒洋洋道:“小孩打架么?打吧打吧,见血了再来告诉我。”
韩小凌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叫道:“鹤大哥,你不去劝阻就算了,怎么能煽风点火呢!”
鹤云中揉着肩膀,道:“别紧张,小孩子们都是打过一架才成为朋友的!就跟兄弟结拜的仪式一样,血沾在拳头上跟滴在酒里没什么区别呀。”
“哪有这样的怪道理!”说着,韩小凌赶紧来到三个小孩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花子羽气呼呼道:“他是乡巴佬,小乞丐!还说我癞皮狗!”
鹤不鸣也反驳道:“那你是癞皮狗,狗皮膏药!还说我是小乞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韩小凌听得头大如斗,转身向月儿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你来告诉我吧。”
月儿点点头,便将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知韩小凌。
韩小凌听完,问鹤不鸣道:“鸣儿,月儿的话都是真的?”鹤不鸣点点头道:“是真的。”韩小凌转头又问花子羽道:“羽儿,月儿所说可属实么?”花子羽顿了顿,也点点头。
韩小凌沉吟片刻,皱眉道:“我大概已听明白。羽儿,这件事是你的不对,赶紧向人家道歉。”
花子羽愕然,不满道:“凭什么!”韩小凌是他的亲舅舅,他本以为会替自己出气,心中正沾沾自喜,却没想到韩小凌反倒责怪自己。
韩小凌道:“羽儿,人家送给好伙伴礼物,无论贵贱,都是一片心意。又没碍着你的事,你干嘛要挖苦别人?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不愉快,但平白无故挑起事端,说来说去错都在你。赶紧向鸣儿认个错,来日方长,你们几个还须得好好相处。”
花子羽撅嘴不乐,道:“他,他还骂我是癞皮狗呢!”
韩小凌严肃道:“你不先骂别人乡巴佬,别人又怎会骂你癞皮狗?”
花子羽鼻尖一皱,道:“我爹是万坤王,我骂他可以,他一个乡巴佬骂我就不许!”
韩小凌面色一沉,斥道:“羽儿,你跟谁学的,竟然也会摆臭架子?这里不是春泽府,你也不是万坤城的小世子,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瞎胡闹,而是为了保住你的小命!”
花子羽顿时红了眼圈,大声道:“我就不道歉!娘不在身边,你就只会吼我,你偏心!”一跺脚,流着泪冲回屋内。
鹤不鸣站在一旁,见花子羽挨了数落,怒气不觉已消。又转眼想到:我好歹比花家小子大一岁,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鹤不鸣想完,便对韩小凌道:“韩叔叔,这件事我也有不对。我不要他道歉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韩小凌叹口气道:“以羽儿的性子,现在他谁的话都是听不进去的。只有等会他气消了,我再去劝他,先让他自己反省反省也好。”
鹤不鸣点点头,转身对月儿道:“反正现在没事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月儿护住风筝,撅嘴道:“这么好看的风筝,我舍不得放,要弄坏了怎么办。”
鹤不鸣挠挠头,灵光一闪道:“那我们去草丛里抓蛐蛐!”
月儿笑着点点头,跟着鹤不鸣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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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凌初来此地,打算当天下午跟鹤云中出去置办一些吃穿用具。
临走之时,他来到西屋门外,冲里面道:“羽儿,刚才舅舅语气重了一些,但你需记住我是为你着想的。你好好待在家里,我跟你鹤叔叔出门一趟,很快就能回来了。”
屋里没有回音,韩小凌知道花子羽还在闹别扭,也没在意,随后跟着鹤云中出了门。
韩小凌归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他见到院门敞开,便来到西边房内敲了敲门,喊了声:“羽儿?”
沉寂半晌,无人应答,韩小凌心道:怕是还在闹小孩子脾气。又敲了两下,仍是无半点动静,心中顿感有异,当即推门而入,却见床榻之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