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嘈杂,马蹄声乱,一队人马将鹤云中团团围住。骑马的手里都持有火把,火光顿时将这个黑暗狭窄的山道映照得十分亮堂通明。
只见来人皆头戴高顶皮弁,身穿皮甲皮靴,腰挂横刀。这时,一个人影从队伍里缓缓骑马而出,正是警卫队捕头武硕刚。
鹤云中见到他,撇过头嘀咕道:“今晚好生倒霉,总碰见讨厌鬼,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武硕刚不屑道:“彼此彼此,我更讨厌你!”
鹤云中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武硕刚道:“这些天,我派出手下一直监视这些黑衣人的行动。当我听说他们聚集在你家果园周围的时候,我猜想他们或许要对你下手了。”
鹤云中道:“你怎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武硕刚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你鹤云中就是个大大的臭鸡蛋!”
鹤云中道:“所以你接到他们劫人的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
“没错。”武硕刚扫了一眼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显然我来得还不够快。”
武硕刚走到死去的铁爪尸首的跟前,瞧见铁爪手指上的铁钩,不禁身子一震。心道:最近常有无辜百姓被劫财害命,细察伤口,正是被这种钢钩所伤,如此看来,这些日子在果香镇作恶的,正是这些黑衣人。
鹤云中道:“既然官老爷们来了,那草民我无事就先回家睡觉了。”说着,背起花子羽就要走。
武硕刚拔刀的速度很快,瞬间一把锋利细窄的长刀横在鹤云中眼前。其他警卫队的捕快们见状,也纷纷抽出长刀,将鹤云中、韩小凌团团围住。
武硕刚示意其他捕快收起刀,冷冷道:“你还不能走。这些人是谁杀的?”
“这些人……”韩小凌欲要开口,却被鹤云中打断。
鹤云中道:“我怎么会知道?恶人自有鬼来缠,这种半夜去偷别人家孩子的人贩子,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也是自作自受。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赶到之时,他们就已经死透了。”
武硕刚道:“所以,这件事你没有牵扯到其中?”
鹤云中道:“当然没有,简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武硕刚冷笑一声,道:“鹤云中,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你尽管装疯卖傻,但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管是谁给镇子带来厄运,我都不会放过他!”说完,武硕刚率警卫队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韩小凌背着昏睡中的花子羽,两人皆寂静无语。
韩小凌打破沉默,问道:“鹤大哥,你了解游天弃这个人吗?”
鹤云中道:“他曾经效命于营州北原王。十年前北原王谋反被剿杀,游天弃集结其残余部下,成立反朝廷的组织‘明月’,烧抢国库,刺杀官员,是中原九州都在通缉的要犯。”
韩小凌道:“我亦早有耳闻,此人是穷凶极恶之徒。”
鹤云中顿了顿,叹气道:“他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看见韩小凌惊诧的神情,鹤云中又道:“以前他至少还是个人,而现在他却已成魔。”
韩小凌问道:“人跟魔有什么区别?”
鹤云中道:“人至少会哭会笑,有喜怒哀乐。魔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对杀戮的无限渴望。”
韩小凌奇怪道:“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北原王被杀吗?”
鹤云中叹气道:“或许吧,战争总能泯灭人性,战火总能将人的情感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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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两人回来,将花子羽放下,花子羽仍旧睡眼惺忪不知发生何事。
第二天清晨,鹤云中起床之后,伸了大大的懒腰,推开屋门。他半睁着眼睛,目光直勾勾望向前方,呆了半晌,“砰”地一声将屋门狠狠关上。
门外石凳上坐着三个人,表情颇为尴尬。江映月轻咳一声,娇柔唤道:“鹤大哥,开开门呀。老友拜访,你闭门不见,可非待客之道呀。”
屋内悄然无声,见鹤云中全然不搭理,柳若云怒气冲冲道:“这厮好生狂妄,让我去宰了他!”
游天弃挥手制止柳若云,轻笑道:“不用着急,咱们在屋门口等着也不错,还能晒一晒太阳,赏一赏秋景。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他早晚都会出来的。”
鹤云中踢开门,怒视游天弃道:“你不请自来,到底是想怎样!”
游天弃却未答话,打量着小院道:“有荣华富贵不享,却过这种平淡的穷日子,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鹤云中道:“我的风格就是我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你管不着!”
游天弃眼神透出一丝诚恳,道:“为何不跟着我去做一番大事?鹤云中,我其实不想跟你做对手,我更希望你是我的战友。”
鹤云中道:“我也不想跟你做对手,但是更不会当你的战友。你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来烦我,我也不去惹你。”
游天弃闪过失望神色,问道:“为什么?”
鹤云中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游天弃语气激动:“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哪有甚么‘道’!若是有,就应该是推翻这个虚伪的统治,建立新的秩序,这才是正确的‘道’,是‘天道’!加入我们,让‘明月’的光辉照耀这个黑暗的大地吧!”
鹤云中沉默半晌,说道:“你想改变世界是你的事,莫要来打扰我。”
游天弃皱眉道:“芸芸众生,我唯独高看你一眼,而你却三番两次回绝我。你既说跟我道不同,那我倒想知道,你的‘道’又是什么道?”
鹤云中道:“忠于内心,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是我的道!”
游天弃冷笑道:“鹤云中,别自欺欺人了。你当我不清楚你曾做过的那些事?手上的血腥味可以洗掉,但溅到心里的血污,任凭时间冲刷,也永远洗不掉的!”
鹤云中望着游天弃,却没有说话。
这时,只听木门“嘎吱”一声,鹤不鸣从屋内走出来。他望见院内站着几个陌生人,笑问鹤云中道:“爹,家里来客人了吗?怎么不来屋里坐。”
鹤云中面露一丝焦急,沉声道:“鸣儿,回屋里去,别出来!”
鹤不鸣不知何事,只好转身进屋。
江映月见气氛沉默,早望能打破此沉闷气氛。于是朗声笑道:“那个男娃就是鹤大哥的孩儿吗?果真一表人才,长得真俊呢!鹤大哥,真是好福气!”
谁知鹤云中听了此话,面上却无半点喜色,游天弃也不苟言笑。江映月尴尬地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游天弃望向鹤云中,道:“这就是那个孩子么?转眼十年过去了,你一直带在身边,真是不简单!当初我要杀了这个孩子,是你留住了他的小命。这些年你能亲自抚养他长大,着实让我颇感意外。”
说着,他眼神蓦地凌厉道,“但这孩子到底有多危险,你比我清楚。你瞧见他头发的颜色了吗,隐约透着一股殷红,就像被树枝埋着的炭火。而炭火燃成熊熊烈火,还能有多少时日?”
鹤云中皱眉道:“不关你的事!”
游天弃冷笑道:“此刻不关我事,但若真的发生我所担心的,谁能不遭其难?”
鹤云中道:“你无需置喙,若真的如你所说,我会亲自解决!”
“或者,我替你趁早了结这个麻烦。”
鹤云中闻言一惊,死盯着游天弃道:“你若敢动鸣儿一根头发,我就先了结你!”
“别光说狠话,光凭话是杀不死人的。”游天弃嘴角浮现一丝戾气,“当年你就未必能打赢我,在此安逸之地待了几年,多凶的恶狼都被磨平了爪牙。现在的你,充其量不过是一只看门狗。”
鹤云中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都行,但我劝你最好快点离开,别再来打搅我。不管是狼是犬,惹急了都是会咬断你的脖子的!”
“也好,我离开。”游天弃站起身来,“但我会耐心等着,直到你回心转意,加入我的队伍。”
鹤云中道:“你似乎很有自信?”
“当然。我知道,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敌人。”游天弃道:“因为我的敌人,都死在了我的剑下。”
游天弃临走之时,突然转过身来,望了鹤云中一眼。
一瞬间,他的眼神中竟然透着一丝哀伤,默默道:“你违背本性,永远抱着鹤云中这个名字活下去,到底值不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