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这回是真的信了林婉柔,将多少年不曾跟人说过的话都一股脑儿倒出来了。林婉柔则将庄知远前世今生的奇怪和袁仲华联系到一块儿,心里头朦朦胧胧有了个影子,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郡王妃?”望秋的声音从屋子外头传过来,“郡王喝醉了,刚被吕太医亲自背回来,郡王一直半醉半醒的喊您呢!”
郑娘连忙起身告辞,林婉柔便让碧螺送她主仆出去,自个儿急急赶回卧房,见庄知远平日里略显苍白的脸果然喝得通红,已经瘫躺在床|上沉睡不醒,吕俊朗正在一旁伺候,初夏指挥着小丫鬟跑前跑后。
见林婉柔进来,初夏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怨念,又很快低下头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吕俊朗颇为自然的请林婉柔出来说话,这在太医和病人家属间算是常见的情况,是以林婉柔并没起疑,直到出得房门来到院子当中,吕俊朗暗示一路紧紧跟随的碧螺暂时回避,才觉得今日的吕俊朗跟平日里似乎有些不同。
他从袖口当中拿出一页药方交给林婉柔,用极轻的声音问她:“不……不知郡王妃认……认得这药方不?就……就是上次跟您请教过的那……那一方……”
林婉柔接过药方仔细瞧了几眼:“已然八|九不离十了。”
这话听着是赞赏,其实对从医之人来说并不如此。行医问药、治病救人最重要的便是精准,药的份量、加减,行针的位置……稍有偏差便差之千里。
吕俊朗忙凑近林婉柔一些,似乎想就着她的手也瞧瞧那药方。这个动作让林婉柔心里头起了防备,刻意他上前一步,林婉柔后退一步,并十分自然的将药方交还给吕俊朗,意思是你要看拿走看,往前凑什么凑?!
吕俊朗只能双手接了过来:“就是这十之一……一二,让下官头疼……请教郡王妃,这一……一二到底差在哪里?”
“不知你是不是瞧见了今日新晋的新娘子,三郡主,”只是不愿跟不熟悉的人离得太近而已,抛开这个,林婉柔还是很愿意跟人聊一聊医药之事的,“她今夜似乎就吃了如意丹……”
“王爷给的?!”吕俊朗大惊,连口吃之症都暂时忘了。
林婉柔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听闻我爹已经将如意丹的药方交给王爷了,那说不定便是王爷给的,别人也没那个机会不是?那如意丹便还不完美,吃的时候兴奋至极,完全忘了伤痛疾病,但药性没被控制住,像是竹筒里的豆子一下子倒出来和有个篦子挡着往外倒的区别似的……”
此言一出,吕俊郎如同一个孩子似的惊喜得跳了起来:“三姑娘也想到这个了?我也想到了啊!只是不知如何实施!还有您说的‘**不离十’,可是跟医圣的药方相比‘**不离十’?差差差……差的其实只是那那那那个篦子?”他初时太过兴奋,一直忘了紧张,最后问到是不是自己这个已经跟林孝亭那个差不多了,又害怕林婉柔笑他太自以为是,如此一分心多想,最后一句倒比平日里还口吃了。第一时间更新
林婉柔被他的样子逗笑:“你们不就想要我爹现在那张如意丹的药方吗?那个就是十。第一时间更新 我说的瞧昨夜三郡主服药之后的表现之后,想到的我爹那张药方没做到的。”
她上一世清楚瞧过如意丹的药方,当时觉得那药方堪称完美,只是后来弊端渐渐显露,她跟爹爹数年研究之后才想到的解决之法。但她此刻不能跟吕俊朗说清楚,只就说是自己想的罢了,好让自己在庄知远这边的价值更高些。
吕俊朗自然越发的崇拜林婉柔,立刻十分诚恳的冲她一揖到地:“求三姑娘解惑!或者……”他起身时忽然挑眉扬着目光直视林婉柔的笑眼,目光之中刻意露出痴恋之色好让林婉柔明白自己的情意,“或者……三姑娘收下官为徒……可好?”
林婉柔脸上还是笑着,心里已经开始皱眉。
最开始吕俊朗叫她“三姑娘”,她虽然心中奇怪却也没太较真,毕竟一声称呼而已,较真了反而会将小事化大。但吕俊朗后来反复叫他“三姑娘”,还用这种公狗想跟母狗交|配似的目光来看自己,林婉柔便十分的不舒服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好吧,若回到十年前,这种目光会让她脸红心跳;历经十年情劫之后,所有的小清新都在她眼里变成目的性太强的东西……就说胡仕达吧,多清新的小手段没耍过,多好听的甜言蜜语没说过,到最后……不都成了笑话?
是以林婉柔面上虽然仍旧挂着笑,那笑容跟方才相比已经冷却了十分:“吕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吕大人的养子兼关门弟子,婉柔怎敢那样自大且不守规矩?能当吕太医‘师父’的必定另有其人,但决然不是婉柔。”
语气态度如此明显,又说得这般坚决冷淡,吕俊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第一时间更新 但他只是稍稍失落了一下,很快重整旗鼓再次以灼灼目光望着林婉柔温柔的笑:“您说巧不巧,三姑娘跟下官心中无数次勾画出来的那个‘师父’一模一样……甚至还更好些。”
“兴许只是相似,实际上另有其人。”
“若真的就是三姑娘您呢?”
林婉柔心里头对他的死缠烂打已经生出几分厌恶,只是瞧在他是庄知远朋友的份儿上才没下他的脸,此刻竟得寸进尺,全然不降里头喝醉酒那个放在眼里……难不成,是庄知远默认甚至指使的?
这让林婉柔心中寒冷,说出的话也再不留一分情面:“我早不是三姑娘了。吕太医若还想在鹏天阁走动,就再不要说这样的话。”说罢转身就走。
吕俊朗忙道:“据下官所知,郡王妃并不是认命之人。”
“正因如此,婉柔才想留在郡王身边。”林婉柔随口甩下一句便径直回房,只留碧螺将吕俊朗请走。
待入得门去,她第一件事便是诊庄知远的脉,发现果然不曾喝醉,这才明白原来庄知远属于那种一口酒下去就满脸通红的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那今夜吕俊朗那番做派,也必然是两人合演的一出双簧。可笑林姚氏还说她跟庄知远还有希望,此番先有袁仲华同他青梅竹马在先,后有为了一张药方让吕俊朗诱惑自己在后……呵呵,若这样还想同他生出什么“希望”,那林婉柔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她真想此刻便一脚将庄知远踢起来,告诉她老娘不干了,你爱找谁玩找谁玩去,你的瘸腿我明早就跟庄宁氏说去,先将她气个半死,让你们母子相残,回来就收拾嫁妆回医圣府跟二姐开女医馆去,从此两人死生不相往来!
但她一眼瞧见桌子上庄知远昨晚下那棋局,想起他说什么“凡事都不要急,要舍得花时间布兵排阵,前头丢几粒子就丢几粒子,只有最后赢了才是真的”……难不成自己就这么走了?不让爹爹随军出征的事儿还没办妥,胡仕达入赘王府成为庄韵宁的夫婿……自己再跟庄知远闹翻回医圣府,谁知将来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
她方才随口说出那句话时脑袋瓜子还是清醒的,正因她不想重走前世覆辙,想让这辈子的日子过好些,才留在庄知远身边,至少跟离开王府相比,现在的状况对她林婉柔、对医圣府都是有好处的。
想明白这些,她终归暂先放弃离开医圣府什么的这个想法,取出金针缓缓坐在庄知远身边,故意用手轻轻摩挲着庄知远的后背……她那夜不是装着要吻自己吗?自己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假装自己对他爱得要死,然后……
“二郎,”林婉柔摩挲着庄知远的后背柔柔哀叹,“方才吕俊郎那厮竟跟我说了许多混话,还说我跟他心中无数次勾画出来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又如何知道,我心里头无数次勾画的那个人,又是谁呢?”说到这儿手指点穴,金针刺入,手指轻捻慢进,上下提拉……“疼吗,二郎?能帮你解酒的……知道自己不能喝,怎么不少喝些呢?”随后又是一针。
林婉柔第二针所找的穴位明显比第一针要疼,刺入时庄知远的身子甚至微微抖了一抖。这模样让林婉柔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便手拈金针要刺第三针……
“水……”庄知远终于装不下去,缓缓伸了个拦腰吐出一个字。
“二郎要喝水啊?”林婉柔慌忙放下金针,亲手倒了杯水喂庄知远喝,结果自然是喂进嘴里的没有流到外面的多,林婉柔连忙一边帮庄知远擦拭一边埋怨自己,“我怎么这么笨呢?果真没有初夏手脚利索——难怪二郎喜欢初夏,每次初夏从身边经过,二郎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她的屁|股不放……”
“咳咳咳!”庄知远差点没将肺叶子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