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宗三公子都要防?”怜香和玉盘齐齐惊呼,但还没等容蓝雪解释,她们就又都自己悟了过来,在家里,夫妻之间才是最需要相互防着的人罢,你瞧容天成和江氏,不就是例子?离得越近的两个人,相互的薄弱处更是容易暴露在对方面前,所以,必须得防着,在这一点上,她们作为陪嫁丫鬟,更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怜香和玉盘顿感自己身上责任重大,双双严肃了起来。
容蓝雪见她们这样,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也不用这样,咱们在家时,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就算到了宗家,又有甚么不同?”
怜香和玉盘仔细一想,可不是,即便她们住在知园,还不是外要防着容府发难,内要防着叶氏犯傻?
容蓝雪又感叹:“要说起家里人口复杂,还有谁能超过咱们家的?瞧我们家的那些小姐少爷,多到有些人的名字我都叫不上来。”
怜香听了,忍不住想笑,玉盘更是直接笑出声来,道:“可不是,咱们家就已经够乱了,宗家还能乱得过我们去?”
怜香很是赞同,道:“咱们小姐在咱们家那种乱地方,都能带着双倍的嫁妆脱身出来,宗家又能算得了甚么。”
容蓝雪哑然失笑:“得,我只不过想让你们宽宽心,你们倒好,竟得意起来,我告诉你们,可不能轻敌,咱们在宗家,是孤立无援,出了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怜香和玉盘立时敛眉,怜香道:“我们一定时时处处留神,不给小姐脸上抹黑。”
玉盘亦道:“我们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叫人把小姐欺负了去。”
容蓝雪满意地笑了,想了想,又嘱咐道:“有几句话,我要说给你们听,以后无人的时候,你们为了我同宗三公子争执几句,倒不算甚么,可要是当了人面,千万得给他面子;就算是我,当着别人的面受了他的气,也只能忍着,千万不能落了他的面子。”
怜香点点头,道:“我们省得,男人最要面子了。”
容蓝雪道:“你们知道就好,我同宗三公子,不管关上了门怎么闹,出了门在外人眼里,都是夫妻一体,不能让外人觉得我同他夫妻不和。”
怜香若有所思:“不管宗三公子是真护着小姐,还是假护着小姐,小姐在宗家,能够依仗的人也就是他了,若是旁人觉得你同他不和,就更要来踩上一脚了。”
容蓝雪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们明白,我就放心了。”
玉盘是懂非懂地也跟着点头,道:“我不是太明白,不过跟着怜香姐姐做就是了,若是做得不对,还望小姐提点。”
容蓝雪笑了:“慎言慎行,话说之前先想一想,事做之前先问一问,绝对没错。”
玉盘郑重应了。
团结好两个陪嫁丫鬟,容蓝雪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有两个盟友,不是么?至于在外的那一房陪嫁,她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却也不担心他们会反叛,因为卖一身契毕竟在她手里攥着呢。
她想着,杨妈妈的鞋子已送,宗云龙的那双也就该送了,不然被他知道,又要生气一个下人都能得到她做的鞋子,他身为正牌相公,却没有份了。但她出不了舱门,请宗云龙来罢,又怕被杨妈妈瞧见,因此只得让怜香带了鞋子去找他,但却不想船已靠岸,宗云龙下船去了。
据怜香回来说,宗云龙是进城去了,除了护卫,就只带了个贴身的小厮阿平,也不知是去买甚么了。
“其实码头上甚么都有,宗三公子为甚么非要去城里呢。”怜香抱怨着。
容蓝雪很是不解:“他去就去了,有甚么要紧?也许只是想去城里逛逛呢,毕竟行船太过枯燥。”
“小姐,哪里是我要抱怨,是杨妈妈她……”怜香说着说着,打住了话头。
容蓝雪没多想,问道:“是杨妈妈骂人了?”
怜香点点头,又偷看容蓝雪一眼,但却甚么也没说。
容蓝雪瞧着奇怪,板了脸道:“出了临江县,就咱们这几个人最亲了,你有甚么话要将我瞒着?是想让我成为聋子瞎子么?”
怜香慌忙跪下,道:“小姐,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杨妈妈说的话……”
容蓝雪更加奇怪了,宗家规矩这样的大,杨妈妈又常拿出身份来教训人,她能说出甚么出格的话去?顶多骂宗云龙两句不懂事罢了。
玉盘也很想听听杨妈妈究竟说了些甚么,从旁推怜香道:“你有话就说,跪有甚么用?”
怜香涨了脸,吭哧着道:“杨妈妈说,宗三公子别是进城寻乐子去了,这城里,只怕有,有清楼……”
容蓝雪哭笑不得,她还当是甚么话呢,不过就是清楼而已,她犯得着羞于说出口?
玉盘也觉得怜香太过害羞,仰起头,豪气万丈地道:“怜香,而今咱们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少奶奶了,是已出了门子的人,哪还能跟闺中一样这也怕羞那也怕羞的,若宗三公子真去逛了清楼,回来同他吵一架都是有的,你这样遮遮掩掩是作甚么呢?”
容蓝雪深以为然,道:“正是,我马上就是一介妇人,有些事,不用刻意避讳了。”
怜香却摇了摇头,道:“小姐,你不知道,杨妈妈她……还有金铃……”
“她们说是甚么了?”原来不是怜香羞涩,还是另有隐情,容蓝雪马上警醒起来。
怜香的脸上,显出气愤的神色来,道:“金铃那妮子跟杨妈妈说,宗三公子这清楼去得好,就该让新少奶奶失点面子,不然还没进门就太嚣张,以后站稳了脚跟,更要把杨妈妈挤得没地方了。”
容蓝雪听着听着,脸色沉了下来,问道:“那杨妈妈说甚么了?”
玉盘亦是急道:“杨妈妈可是宗三公子的乳母,难道为了打压小姐,就由着他去逛清楼?那可不是甚么好地方。”
怜香道:“杨妈妈本是骂了金铃几句,但挨不住金铃一个劲儿地说,我们小姐以后肯定会把她赶到庄子上去的,杨妈妈渐渐地被说动了,就说,这文人雅士都爱逛个清楼,也算不得甚么大事,何况宗三公子只是个商人之后,逛逛清楼就更没甚么了,再说咱们的船要明儿早上才起锚,他就算在清楼过一夜,也没甚么的。”
“在清楼过一夜?!这还叫算不得甚么?!”玉盘马上尖叫起来,“我去问问杨妈妈,若是她家男人到清楼过夜,叫不叫算不得甚么!”
怜香生怕她一时冲动,正要去问杨妈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拦住了她,道:“我看那杨妈妈也是被金铃撺掇的,你还是个没嫁的大姑娘呢,去问这些话像甚么样子。”
玉盘啐了一口,道:“若是杨妈妈自己没存防着咱们小姐的心思,又岂会被金铃说动?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这话倒是一点儿没错,怜香不做声了,只是仍旧拉住玉盘的袖子,怕她真要冲出去找杨妈妈。
容蓝雪见她们这样激动,却突然笑了起来。
玉盘和怜香都是不解,齐齐望向她。玉盘以为她是怒极反笑,又要朝外冲,嚷嚷着要去找杨妈妈要个说法。怜香一面拦她,一面自责:“都怪我多嘴,也许杨妈妈只是说说罢了……”
容蓝雪笑着道:“你们先别闹,想想我之前才跟你们说了甚么?”
说了甚么?玉盘和怜香都是一愣。
容蓝雪提醒她们道:“先前你们说要讨好杨妈妈,我是怎么说来着?”
两人仔细回想,怜香先想了起来,道:“小姐说,不单是杨妈妈,宗家诸人,包括宗三公子,我们也是既要同他们搞好关系,又要防着他们些,人心隔肚皮,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容蓝雪微微一笑:“既然我们要防着杨妈妈,那杨妈妈也防着我们,也没有甚么不对的。”
“可是,可是……”小姐这是在为杨妈妈开脱吗?怜香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不知怎么说才好。
玉盘的性子直些,当即叫了起来:“那她也不能由着宗三公子胡来!难道小姐就这样任她欺负?”
“当然不能!”容蓝雪斩钉截铁地道,“她有权力怎么做,我却更有权力怎么应对。理解他人,不代表我赞同她的做法,相反,只要她动到我头上来,我就得还击,不能让人看作个软柿子,以后任谁都要来捏一捏了。”
玉盘听得热血沸腾:“小姐,我还以为你不管这事儿了呢!既然你要还击,那就交给我好了,我先去找杨妈妈闹一场,若是她不肯把宗三公子叫回来,我就带人打上清楼去!”她一面叫着,一面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找那一户陪嫁的陪房,然后一起寻杨妈妈算账去。
怜香一个没拦住,教她朝门口去了,然而玉盘的手刚碰到舱门,还没用力,那门就自己开了,倒吓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