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和玉盘两人进来,见到地上的血水,吓了一跳。容蓝雪便故意道:“碧云宁死都不承认毒是她下的,看来此事尚有蹊跷,且等几日再看。”
怜香和玉盘便知这是她们需要一致对外的口供了,立时点头表示知道了。
碧云虽然额头受了伤,但毕竟是安然无恙地出去了,而且容蓝雪根本没有任何要处罚她的意思,这下子,其他几个丫鬟婆子坐不下去了——碧云的嫌疑一日没落实,就等于她们身上的嫌疑一天不能刷清,但她们谁也不敢开口去跟容蓝雪提,生怕容蓝雪来一句:你这么着急,是因为心里有鬼么?
日子就在这样的焦急中又过去了一天,在这一天里,容蓝雪照旧让她们几个分别做了饭菜呈上来,而且当众请郎中来验毒,但其实她根本就没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她吃的东西,都是怜香和玉盘悄悄儿地出去买来的。
第三天,投毒之事尚未查清,却来了一位客人。玉盘先接到的消息,马上警觉起来,去问容蓝雪:“小姐,这位客人,就是宗三公子信上所说的那位?”
容蓝雪失笑:“人还没进来呢,我怎么知道?”
玉盘见容蓝雪表现轻松,倒松了一口气,出去请人,再进来时,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复杂。
容蓝雪正奇怪她怎会如此,朝后一看,直接愣住了。
自从宗云龙在信中说过几天,曾经与他有过婚约的,大太太的内侄女田月茹要造访于她,她就无数次猜想过这田月茹的样貌性格。她曾想过她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曾想过她是端庄大方,心思深沉,但像这样挺着大肚子来的,她还真的是没有想过!
是的,田月茹是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看不出来,是不是端庄大方,心思深沉,她也看不出来,因为这位田月茹小姐的脸庞,大概是由于怀孕的缘故,有些浮肿,看不出来原本究竟漂亮不漂亮。
她已经嫁人了?那还来找她作甚么?容蓝雪的第一想法,便是这个,在她心里,女人既然有了孕,那一定是已经嫁人了的。
可事实证明,她这想法无论是在x开放的现代,还是在看似保守的古代,都是十分落后的。因为那田月茹,一走到她面前,就扶着后腰,艰难无比地弯下膝盖,给她跪下了,而且那泪珠子一颗一颗不带停歇地直朝下滚,哭道:“求容小姐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上,成全我和三公子!”
容蓝雪一听,又愣住了。这样的开场白,宗云龙在信里可没说过,她该怎么处理?她之所以有些手足无措,全因为同宗云龙还不太熟,完全不了解他的为人,也就完全无法判断,这田月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照着她的想法,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直接打出去,可若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宗云龙的呢?而且她毕竟还不是宗云龙的妻子,好像也没权力这样做。
于是只得扶着额头,无奈地道:“田小姐,如果是你打算替子寻父,就该找他父亲去,找我作甚么?”
田月茹泪流满面,道:“容小姐,我知道你就要同宗三公子成亲了,我并不是有意要来搅局,只是我怀这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我不能让他一生下来就没了爹。”
容蓝雪好奇问道:“这孩子真是宗三公子的?”
田月茹十分肯定地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不然我也不敢登你的门。”
容蓝雪更加好奇了:“你们没成过亲?”
田月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声音也立时降低了八度,垂着头道:“我,我那时本不愿意,是三公子说,反正我迟早都是他的人,我实在退却不过,这才,这才……”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可谁知他竟食了言,强逼着我家退了亲,那时我已然有孕,却不敢声张,还以为他是有苦衷,等过些日子就会来娶我,可是我日等夜等,等来的却是容小姐要嫁给他的消息……”
甚么叫容小姐要嫁给他?为甚么不是他要娶容小姐?难不成她认为是容蓝雪赖着要嫁给他的?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容蓝雪马上别的都不顾,先为自己正名,气道:“我就说不能嫁他,不能嫁他,我爹和我娘也是千不肯万不肯,不愿我远嫁的,都是我爹心软,一见宗三公子都给他跪下了,立马就答应了!”
“甚么?”田月茹马上就惊呆了,“三公子为了求娶你,竟然给令尊下过跪?”
“可不是!都怪我爹心软!”容蓝雪犹自忿忿不平,田月茹却已是有些呆愣了。
终于把她这观点给扭过来了,容蓝雪这才有心情继续同她说话,道:“田小姐,不是我说你,就算你肚子里这孩子是宗三公子的,你也该当时就打掉的。”
“甚么?”田月茹一听,迅速捂住了肚子,一脸警惕地望着她,“这是我同三公子的孩子,你怎能如此狠心?”
容蓝雪哭笑不得:“你怀这孩子时,我还不晓得在哪里呢,就算狠心,也轮不到我来狠心,我是指,你应该当时就亲手悄悄地打掉他的。”
“你!你毒蝎心肠!”田月茹气得直发颤,“你就是怕有了这孩子,害你嫁不成宗家罢了,我告诉你,我来这里,我姑母是知道的,若是我在你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她和三公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容蓝雪惊讶道:“田小姐,若你此时并未怀孕,说这样的话,我可能还担些心,但瞧瞧你这肚子,我还有甚么好怕的?你都未婚先孕了,放在那规矩严苛的人家,只怕浸猪笼都嫌不够,就算你家家教没那么严,宗家又念在你们是亲戚宽容些,你也顶多做个不甚光彩的妾罢了,哪里又能威胁到我的地位?就是你那孩子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子,我还真没甚么好怕的。”
“你!你!你胡说!”田月茹面色又红转白,激动地道,“我与三公子是有婚约在的,他那时退亲,我家并没有同意!”
容蓝雪望着她直摇头:“田小姐,你前言不搭后语呀,刚才不是才说已经退亲,怎么突然又没退了?到底是退了,还是没退?你听我一句话,还是回去罢,就算没退,你现下大了肚子,也不可能做正妻的了。你听说过谁家正室能够未婚先孕,带着孩子嫁人的?”
“这是三公子的亲骨肉!”田月茹愤怒地道。
容蓝雪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庶子难道就不是宗三公子的亲骨肉了?纳你作妾,一样是给了你家一个交代,一样是对你负责,怎么就不行了?宗家不嫌你伤风败俗,还肯给你一个妾室的位置,你不是该感恩戴德么?真不知你怎么生得这样一张厚脸皮,还没成亲就挺着大肚子乱晃,还敢大放厥词,真不怕被抓去浸猪笼?”
田月茹泪流满面,但脸上挂着的,却并非羞愧表情,而是一副被容蓝雪欺负了的模样。容蓝雪好声好气地对她道:“你且回去罢,等我与宗三公子成了亲,就说服宗家长辈,争取给你一个名分。”
田月茹气得脸色通红,愤恨道:“你不要太嚣张,同三公子成亲的还不知是谁呢。”
容蓝雪闲闲地道:“我同他婚书都立了,只等拜堂而已,你别说挺着肚子,就是没挺着肚子,也争不过我了,还是回去罢。”
田月茹恨恨地道:“到底没拜堂,立了婚书又如何。我今儿给了你面子来求你,你不领情,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抖狠?谁怕谁呀?容蓝雪也不耐烦起来,道:“你要真有本事,就不会上我这里来了,直接在家里等着出嫁不就行了?既然拐弯抹角地求到了我这里,摆明了就是说不动宗家人,或者说不动宗三公子嘛。根本就没啥能耐的女人,只会跑到我这里抖狠,有意思么?有本事你直接叫宗家来退亲,我未必就不肯。”
田月茹终于教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剩下了落泪。
玉盘实在忍不住,悄声问容蓝雪:“小姐,你真要让宗三公子纳她为妾?她怀的,可是长子,虽说顶多算个庶出,可毕竟占了个名分,而且将来别人一定会议论纷纷……”
容蓝雪翻了个白眼,道:“哄她走的话罢了,若这孩子真是宗三公子的,我头也不回就走,还没成亲就做出这等丑事来,这女人固然有问题,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婚前就这样,婚后还指不定如何呢,我还是早抽身早解脱,免得将来后悔。”
玉盘就怕她为了面子,一时糊涂,听了这话,总算放下心来,就要去赶那田月茹出门。那田月茹挣扎着不肯走,玉盘连忙招呼怜香来帮忙。
容蓝雪隐约觉得不妥,连忙拦住她们,另叫田旺家的、王武家的、海螺和碧云来。但碧云磨磨蹭蹭,只站在一旁,不肯上前,容蓝雪见此情景,更加断定其中有诈,连忙示意玉盘和怜香再站远些。至于另外三个丫鬟婆子,反正也不是自己人,倒霉就倒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