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心寺开始,连同最典型的迦叶寺,上京的百姓们听说皇上要迎佛骨,早已将这两座寺庙围得水泄不通,但好在有提前的布防,层层官兵阻拦在两侧,各处的高僧、法师走在最中央,庆景帝早早颁了旨,诏令贺道为供奉官,尉迟边和礼部尚书许行、王惜贤、钱卜等一众大臣前往由晏家为庆景帝新建的法门寺虔请真身指骨。
若说其他人前去迎并无问题,尉迟边早些年最是反对庆景帝做这些劳民伤财的事情,庆景帝也看出他这一点,这次南越出使他有一份功劳,庆景帝冷落他这些年,心态也是可以理解,一个文臣有才华不假,可要知道为官之道才是立足于官场的目的,庆景帝就是暗地里和他心思拧一拧,要他知道这地位是皇帝赏赐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性子是不是磨平了。
尉迟边跪在府前接旨时,心中还是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应下了,抗旨的罪名,他担得起,他府上的一大家子可担不起。
上京到法门寺几百里路途上,周黎大将军和副将率马步兵相送,足以看出庆景帝对这次迎佛骨的重视,车辇坐骑逶迤绵延,热闹异常,庆景帝下诏在路旁夯土建起香刹,七八尺或一二丈随处可见,更为奢侈的是,上面都有金箔翠玉装饰,仅上京城大路旁就有近千近万。
昼夜不息的迎送佛骨,众人诵经念佛之声惊天动地,这场前无来者的迎送佛骨持续了将近一月有余,等到佛骨迎达至上京城时,庆景帝亲自到迦叶寺虔接佛骨,亲自顶礼,特赦参加这次迎佛骨的老者,一天之内,赏赐的银碗彩帛几乎上百万,以示恩遇嘉许。
入城的迎佛骨队伍由周黎之子周义带队和禁卫军兵仗为先导,紧跟着皇家宫廷乐队,一路上礼乐交织,几天几夜不曾间断。无数的烛光熏香掀起重重热浪,映照着上京城内外,绵延几百里不散,后世的史书不知如何写,只是据说梁国此次迎佛骨的架势空前绝后,四国罕见。
南越使臣范尔和那日的年轻人随着人潮走着,沿路见状,感叹道:“太子殿下,你看这梁国国力不容小觑,这次的迎佛骨到底是做给我们看的,还是梁国的皇帝痴迷佛缘到如此地步,我们除夕那日要的‘回礼’是否应该改变一下”
那日范尔频频看他眼色的年轻人,就是这次“偷偷”来大梁的南越的太子,赵显。
赵显的容貌实在是平凡了些,不像是皇族中的太子,虽然周身的气场较为强烈,可顶多算得上是贵公子,再加上特意隐藏身份,因此在连庆宫那日的除夕宴上,连庆景帝都没有看得出来赵显是南越国的太子。
赵显听了范尔的话,不做声,看上京城里的池水十个有八个用水银注入为水,大道间用彩帛结成楼台殿阁,金玉缀成彩树,成群结队的僧人吹螺击钹,百姓载歌载舞,围绕在迎奉的辆辆彩车周围,情景竟比自己在皇宫里还奢侈几倍!
“探子回报梁国皇帝痴爱礼佛,看来不假,但这次也有给我们做戏的成分,所以边境的事情先搁置,待我回去好好想想。”
“可殿下,陛下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父皇那里由本宫去说,你急什么,这次我来梁国也是为了更好的观察下大梁的风土人情,不能暴露身份,你说话要注意。”
“是,殿赵公子。”
赵显看着这些一队队人马穿行而去,心中冷笑,这么大的架势,梁国皇帝不是仗着国库里金银珠宝无数,就是要亡国的节奏,这梁国的内政看似清明,实际上还不是都差不多,有何可惧!
迎佛骨的最后一日,舍利被迎入皇宫内道场,道场设置金花帐,温情地,地上铺垫龙鳞席,上衬凤毛褥,殿内燃化的玉髓香飘来阵阵异香,在宫内供奉三日后,迎往城外洗心寺供官宦士民瞻奉,人们争相施舍金箔来表达崇佛之诚。晏家的慷慨资助下,除却新建的法门寺不谈,单就是洗心寺内宏阔华丽,重楼叠殿,主院外套十余个分院,房舍多达到近两千个,佛像上用金纸镀的金光闪闪,反射出来的光金碧辉煌,梁国在庆景帝这几年崇尚佛法的影响下,已有不少民众吃斋念佛,这次见到如此繁盛的迎佛骨之事,当然是感念皇恩和平南侯府的主持之功,一时间晏家风光大胜,在民间口碑达到了一个高峰。晏流苏更是被百姓奉为仙女般的大小姐,民间赞誉声极高。
楚书妤的及笄之礼在迎佛骨之后的第三日,由于正赶上今年的曲江园游宴,又有今年空前繁盛四国的梁国迎佛骨之事,整个上京城里更是热闹非常,最忙碌的是礼部和宫中的各司,忙完了那些,又不得怠慢雍和郡主的及笄之礼,未来的摄政王妃谁敢得罪,宫里的嬷嬷宫女提前就来到了楚国公府,楚书妤也是被折腾的分身乏术,等到前一日便又来到曲江园内的行宫暂住。
但是规矩不能改变,楚书妤的及笄之礼被特许在曲江园的紫云楼中举行,行宫里楚书妤连偷偷出去逛逛的时间也没有,大清早楚书妤便被一群人叫醒,层层的礼服已经是烦不胜烦,再加上繁琐的妆容,宫女们和府中的丫鬟们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个程序,永嘉公主摇着团扇进了屋,见楚书妤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笑道:“书妤,我及笄的时候比你这儿还要繁琐,不过这些礼仪过去了就能睡个安稳觉,你现在可要清醒清醒,待会儿可是要见摄政王的!”
楚书妤迷迷糊糊的由着一大群人为自己装扮,见永嘉公主站在那里,打了个哈欠问道:“公主,我母亲可在外面?”
“楚国公夫人已经被请到紫云楼上面去了,上京城里今日所有的士族官宦夫人小姐都会在此,今日你可是主角,楚国公夫人自然有很多事要忙,还有公子们也会过来,不过他们在楼下或者外间罢了。”永嘉公主掩嘴一乐,“雍和郡主的及笄礼可是大事,父皇最近在洗心寺忙着亲迎佛骨的事情,估计要斋戒半月。一众大臣虽不会过来,可皇后娘娘和后宫众妃在那里,书妤你要按规矩完成每一个礼仪,可真是苦了你了!”
楚书妤本就是一个比较懒散的人,永嘉公主这话虽然母亲早就告诉过自己,可今天听起来还是觉得好累,楚书妤叹了口气,“公主,你说我们一家人在我生日这日看看戏,回来再围着桌子吃一顿晚餐,又温馨又浪漫,这不好吗,偏偏”
董袖宛在一旁笑道:“这个愿望简单,等你明年过生辰,我们就这么过,小妤儿今年就老老实实的!”
“袖宛,姜欢去哪了?昨日就没见到她。”
“她随楚伯母去前厅了,估计人太多,一时半会的过不来。”
“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上京城里哪个千金小姐不盼望着自己的及笄之礼过得瞩目,你还真是和旁人不同。”淑贵妃的话中带着喜爱。
楚书妤转身,见淑贵妃和自己母亲过来,连忙想行礼,被淑贵妃笑着免了,“我来看看你,正好在廊下遇到了你母亲,这就一起过来了。”
“母亲没去前面吗?”楚书妤问道。
温月笑道:“我抽空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有些叮嘱的话昨日我和你都说过了,妤儿今日及笄,不能像以前一般任性了,要有郡主的风范来,知道吗?”
“娘,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今日女儿及笄,是个人生中的大日子,女儿不会让所有人失望的,以后也是。”楚书妤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最后一件礼服穿好,楚书妤转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一半的鬓发被宫女们高高盘起,独属于郡主的御赐金冠配着层层流苏垂在耳边,轻轻晃动一下便叮咚作响,十分悦耳,额前的羊脂玉温温凉凉,端庄中不失灵动。耳坠亦是精巧的不得了,妆容比平日里艳丽了几分,娥眉轻扫,楚书妤一向从比人口中知道自己生得很美,虽然对这个词语没什么太大的体会,但今日瞧了瞧镜中的自己,红唇轻轻勾了勾,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来,心中感慨了几句,果然众人的眼光是正确的!
温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而盛装过后的楚书妤着实惊艳了满屋子的人,宫女们训练有素的低着头恭候这位雍和郡主迈出房门,永嘉公主和淑贵妃先一步去往紫云阁,董袖宛则是在屋内望着楚书妤发呆,“小妤儿,你说你这么美,待会会不会直接成仙去?”说着还轻轻掐了掐她的脸,“你是仙女吗?”
楚书妤忍俊不禁,“好了,时辰快到了,我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