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克死一个?”阿花重复。
“是啊。”琴漫道:“怎么,这事情在穹华殿也不是秘密了,御座大人难道没有告诉你?”
阿花摇头,琴漫见状心情大好,便继续道。
“阿花,其实我知道你的为人。”琴漫绕着阿花转圈,拍了拍阿花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为了御座大人可以牺牲生命,你也不怕死。可是……她瞒着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吧?莫不是她信不过你,害怕你知道真相后跑了?”
“师父不说自然有师父的道理。”阿花道。
“是是,她做什么都是有道理,是我又多管闲事了。”琴漫笑,而后便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啊对了,我劝你元神分裂那天还是不要去了好,楚怀能克死一个徒弟,就能克死第二个,她可以克死无数个一点损失也没有。说白了,你们的死活她根本不会在乎。”
“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你完全不了解楚怀。所以我大可以认为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阿花大大方方的看着琴漫的眼睛,而后唇角扬出一个笑容来:“退一步来说,就算她信不过我又怎么样,就算我被克死了又如何,所有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而你,连被她克死的资格都没有。”
“你笑,我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琴漫冷笑一声,斜睨阿花。
“我要是笑一辈子,你还看我一辈子不成?”阿花乐了。
“但愿。”琴漫沉下脸色来,长袖一拂便离开了。
阿花站在原地,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一直到琴漫走出去好远她都清醒不过来。琴漫的话终究是还是缠绕在她的脑海之上,但她在意的并不是那份虚假的生死。
而是楚怀的第一个徒弟。
楚怀的那个徒弟,是否也同自己一样,这样痴迷且憧憬着楚怀的模样。
是否……也如自己一样,同楚怀度一起过了很多日日夜夜。
楚怀一直到天黑才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事物,她从穹华殿走出来,就看见了阿花蹲在石台上的背影。楚怀也不知道她究竟等了多久,只是走上前去,抬起披风的一角将她盖进来。
“走了,回家。”
“好嘞您内。”阿花从原地站起来,刚好躲进楚怀的披风里。
“还不出去?”楚怀眉梢微挑,示意阿花从斗篷里出去。哪知阿花怎么也不出,只是一把将自己的腰拦在怀里,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
楚怀就听她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师父,我喜欢你。很喜欢。”
楚怀很少听见阿花用这等认真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心里微微一震,却又听她重复一遍:“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你信不信?”
楚怀听后眉头皱起来,她一手拥住阿花,问道:“喝酒吗?”
“哈?”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阿花有些反应不过来:“师父我明明在说一件很严肃的……”
“我问你,喝酒吗?”楚怀又重复一遍。
“今天是什么日子需要庆祝?”
“不喝?”
“喝!”
灵儿端着酒壶来到楚怀寝屋的小院子里,她就见阿花跟楚怀在石台两边已经落座,一人面前一个空酒杯,一碟花生米。
“御座,酒端来了。”灵儿道:“是要喝酒吗?”
“嗯。”楚怀应。
“可是您的酒量……”灵儿心中一惊,楚怀的酒量她是知道的,简直小的吓人,几乎就是半口醉。再看看阿花那虎头虎脑的模样,酒量也应该是不会太好。如果她们都喝醉了……
“无碍。”楚怀道:“斟酒罢。”
灵儿上前斟酒,阿花端起酒杯刚要与楚怀碰杯,却听楚怀道。
“这样干喝多无趣。”
“那……?”阿花不明所以的问。
“我们来猜字谜可好?我出一个,你猜对了我喝,猜不对我喝。”楚怀谈谈袖子道:“反之亦然,如何?”
“这很显然不公平。”阿花听后,思索道:“师父你想啊,你识字比我多,文采比我好,肯定是我喝的多,对吧?”
“那你想如何?”楚怀笑,心想阿花在这事情上脑子动得倒也挺快。
“不如我们掷骰子?”阿花道:“谁小谁喝?”
“好。”楚怀点头应。
阿花惊了。
“如何露出这么吃惊的表情?”楚怀眉梢微挑问道。
“师父,你居然知道骰子是什么?”阿花继续惊道。
“我为何不知。”
“我以为神仙都是不知道这些世俗之物的。”阿花认真道:“没想到师父你是这样世俗的神仙?”
“我是人,谢谢。”
“……”
说是掷骰子。但阿花四下看,发现没有现成的骰子,便找了一块圆形的石子。
“你傻啦?圆形的要怎么掷?”灵儿在一旁端着酒壶看,却不料阿花下一步就把先爵剑拿出来了。楚怀同灵儿就见阿花抱起先爵剑,在石子边缘轻轻一切,石子瞬间变成粉末了。
“……”三个人望着一地的粉末沉思了一会,还是灵儿先道:“臭阿花,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好了吧,根本就实现不了……”
“我来。”灵儿话音未落,却见楚怀撸起袖子,也在地上挑了一块小石头。
“御座……你……”灵儿只觉得额上流下一滴汗,她总有种楚怀被阿花带偏了的错觉。从前的从前,楚怀在她的心中一直是宛如神明一般高贵的存在。
而不是现在跟阿花一起蹲在地上,面对面研究切石子的这个……
“看好了,这也是元神运用的一部分。”楚怀并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对准面前的石块道:“将风之元神凝聚在指尖,便可使得指尖形成一道短暂的蓝色风刃,此风刃非常锐利轻便,适合切割东西。”
阿花就见楚怀手起刀落,小石子立刻被切成四方形的模样。
“师父!你好厉害啊!”阿花崇拜道。
“然后像这样,在上面钻点,力道要轻柔,不然一会就碎了。”楚怀一遍小心翼翼的钻着点数,一面现场教导道。
“嗯嗯!”
灵儿觉得这穹华殿有什么地方变了,变得更加温暖柔软,虽然她也更喜欢现在这样就是了。
“师父,你是不是出老千啊。”来来回回喝了十几杯,阿花觉得眼睛前面都有些花了,楚怀却还是气定神闲的坐在自己对面,脸色白润的玉石一般。
“出老千是什么意思。”楚怀面无表情道。
“出老千就是……”阿花本还耐着性子解释,却举忽觉楚怀在逗自己,便拍桌道:“你连骰子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出老千!”
“我是神仙,怎么会知道这等世俗之事。”
“你……”阿花还想说什么,却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刚要倒下却掉进了楚怀的怀抱中。
“可是头晕么?”
“晕。”阿花闭起眼睛道。
“可知道我是谁么?”
“师父。”阿花理所当然的回答。
“可告诉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本是昏昏欲睡的阿花,忽然止了声音,她睁开眼睛,就望见了楚怀月下认真的容颜。
“师父,你要是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我……不用让我喝这么多酒,因为我根本喝不醉……”
“……”楚怀只觉得脸颊烧红,硬着头皮又问一遍:“说也不说?”
“她说你克徒弟。”阿花道扁嘴,委屈道。
“谁。”楚怀听到这话,眉头皱起来。
“熊……”
“说名字。”
“琴漫。”
琴漫。
楚怀跟着阿花的话语,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此人入庄的所有信息,都在楚怀脑海里飞快的过了一遍。还不等楚怀想出个结论,她便听阿花又道。
“可是我觉得这不是重点。”
楚怀知道阿花的重点一向很偏离,便耐着性子问:“那你觉得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之前的徒弟……”阿花扁扁嘴道:“一想到我不是第一个,就感觉有点不开心。一想到不知他陪你走过多少时光,我就更不开心了。我想开心啊,却开心不起来。”
“傻瓜。”楚怀道:“你虽不是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
阿花听了觉得心里甜甜的,其余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她安心的在楚怀的怀抱里闭起眼睛,享受着片刻的温存,竟是困了。
楚怀见阿花这幅昏昏欲睡的模样,索性将她横抱起来,往房间送去。
灵儿看见这两人的气氛,觉得微妙,就好像楚怀的心上此刻正放着阿花似的。
“灵儿。”
正在灵儿看痴了的时候,楚怀的声音冷不防的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只觉的背后一冷,立刻回应道:“是,御座。”
“你知道克死徒弟的真相么?”
“奴婢当然知道。”灵儿回答:“他自然不是被御座大人克死的,是他忍受不料元神分裂的痛苦主动放弃,害的御座被元神反噬,最后……内心愧疚……自杀了。”
“很好。”楚怀点点头道:“不准告诉阿花。”
“为何?”灵儿问。
“不为何。”楚怀道:“如若阿花知道,我便以为是你告诉她的。”
“这……!”
“到时,便不是带阿花游历山庄这样的简单的事情了。”楚怀淡淡道,听在灵儿的耳朵里却重如千斤。
“是……奴婢知道了。”眼见着楚怀就要走,灵儿又听楚怀道。
“还有,你告诉阿花我可以收很多徒弟的事情,我也记一笔在你头上。”楚怀回头看灵儿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来:“你慢慢还罢。”
灵儿觉得跟阿花相处不合算,她不过是帮自己洗洗涮涮,自己却在御座那里垒起了跟山一样的债。还也还不完了。
琴漫看着小表妹睡着了才从房间出来,准备回房休息,却在庭院的梨树下看见了楚怀。那人背对着自己,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白色的丝带轻轻的覆着,在满树的梨花下是那样的纤尘不染。
“御座大人。”琴漫拱手行礼,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楚怀,不由从心里冒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情绪来。
“琴漫?”楚怀唤她的名字。
“是属下。”
“既然你叫我一声御座大人,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楚怀如是说着,而后转过身来看着琴漫的眼睛。“既是下遣,便做好你分内的事物。”
琴漫从楚怀的眼中看见一种冰凉,就在这闷热的夜里,也让人背后一冷。
“属下不明白御座在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再胡言乱语的扰乱我穹华殿的秩序,我便不会再坐视不理。”楚怀道。
琴漫知道她为什么来,闭嘴不语。
她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又听楚怀道。
“尤其是阿花。如果你再让她露出难过的表情,我也会让你露出同样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