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们也要去?”斜躺在椅子上的炽烈接到山庄的飞鸽传书后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便将那纸条随意的丢在地上了:“我们两年前不是才去过吗?就看楚怀哗众取宠的在那里上演独角戏,最后还把自己玩进去了,简直浪费时间。要不我们这回就不去了吧,你说呢?”
“自古以来元神分裂仪式要求所有御座灵跟都在场,不可不去。”柴伸手想要去接那纸片,却发现那纸片化作一团火,已经被烧成灰烬。
他微微皱眉,伸手的动作定格下来。
“你除了会拿山庄的规矩压我还会干嘛?”炽烈看见柴的模样,笑了。他从椅子上坐起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抬眼看柴。“楚怀也真是晦气,干干脆脆的死了不就好了,反正她也相不中什么有出息的徒弟。”
“我记得我教过你,对人要有礼貌。”柴纠正道。
“我说她你不乐意了?我说的没错啊,对那些弱鸡没必要有礼貌嘛。”炽烈笑,一把将身边的柴揽进怀里道:“当然,虽然你也很弱,但不是弱鸡。毕竟是我师父嘛。”
每天听这些话几乎已经成了柴的必修课,柴不在意这些,只想要从炽烈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他拽着胳膊压在身下。
“去也可以啊。”炽烈道:“只要你的眼睛看着我,不要往那些女人身上乱瞟,也不是不可以。”
“我每日都看着你,已经没什么看的必要了。”柴被那一拽,磕的后背生疼。他挣扎过无数次也挣脱不开炽烈的双手,柴索性躺在椅子里看着他,动也不动。
“你再说一次试试。”炽烈听见柴的话,眉头已经皱起来。
柴能感觉到他体内爆裂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游走。可他并不在意,跟炽烈相处的几年中,他已经无数次的感受到这种暴动。
不会再有比这更差的情况了。
“我说,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你了。”
“啪”!的一声,柴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被打的偏到一边去,他冷着眼睛,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一声也不吭。
炽烈又动手打他了。
他这样想着,抬手抹掉唇角的血迹。却感觉下巴被炽烈捏着转了过去。
“不想看见我,把眼睛挖出来就好了。这样,你就谁也不用看了。”
柴闭上眼睛,已经懒得与他争执了。
他已然忘记了初遇炽烈的模样,也记不起炽烈何时超越自己的。
身为师父,他俨然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权威和尊严。
现在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作什么。
“其实御座也蛮辛苦的。”阿花一边给楚怀研墨一遍道:“不光要带徒弟,除魔物,还要整天对着这山一样的卷轴。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各个地区的情况。”楚怀道。
“什么情况?”阿花继续问。
“就是出现魔物的情况。”楚怀眉头微簇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些魔物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广。已经就要蔓延到京城了。”
“京城。”阿花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很久,才反应过来京都是什么地方,瞬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师父,在流云山庄待得太久了,我感觉自己已然来到了仙界,再也不是普通人了。”
“很快就会让你回到凡尘里去。”楚怀无情打断了阿花的幻想。
“回去?为什么?”
“因为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去处理一下。”楚怀皱眉道:“那些地方都是皇朝军队无法涉及的情况,他们去了只会更加糟糕。”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阿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热血沸腾起来。现在的她站在楚怀的位置,而那些无辜被殃及的百姓则是自己以前的位置。
阿花在心里想,莫不是自己真的就要变成救人于水火中的大英雄了?
“等你可以斩杀魔物的时候。”楚怀合起一个卷轴道:“当然前提是,同我共享元神后,你还活着。”
阿花的脸瞬间青了,小小声的说:“师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楚怀看她。
“他们不是说你克徒弟吗?”阿花憋红脸道:“具体怎么克法?”
“想知道?”
阿花猛点头。
“过两日你便知道了。”楚怀道。
“现在告诉我可好?”
“提前知道也被克。”楚怀笑:“还不如好好过两天好日子呢。”
“说的好像我真的会死似的……”阿花望着楚怀的笑容,全身发憷。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啊。”楚怀轻叹一声:“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不走。”阿花倔强道:“你说我是你最后一个徒弟。就算我被你克死了,你也不能再有徒弟了。”
“说的好像我不能再娶似的。”楚怀笑。
“对!你已经有我了!不能再娶了!”阿花忽然认真起来,她双手撑着楚怀面前的书案,一双黑色明亮的瞳直勾勾盯着楚怀的眼睛。
楚怀透过这双眼睛,仿佛望见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恍惚的记忆中,她知道自己也曾被人这样注视过,像阿花一般。
陆皎独自一个人坐在水之泷的庭院里,望着天边遥远的明月发呆。全身各处都火辣辣的疼痛着,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
可是也习惯了吧。
陆皎这样想。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被周围的人如此对待。流浪的路途中是这样,到了叶府是这样,来到了水之泷也还是这样。
“皎!想什么呢?”陆皎正在沉思之际,却忽觉背后被人用力一拍。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勉强回头看,就看见阿花的脸。
“阿花?你怎么在这?”陆皎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她也不知道为何,这种时候看见阿花,总让人眼前一亮。
“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阿花索性在她身边坐下:“邵御座说了,以后想来看你可以随时来,我乘着小白就可以来。你也别老是待在水之泷啊,可以来穹之华找我。”
“嗯。”陆皎浅浅的笑,然后应下。
“咱们都来到流云山庄多久了,你还水土不服啊?”阿花借着月光仔细看陆皎的脸,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白的跟纸片一样。
“还是有一些。”陆皎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却不料这一抬袖子,胳膊上赫然露出了好几道红色的痕迹。
阿花看着那痕迹,惊呆了,连话都忘了说。
“阿花?”陆皎不明白阿花怎么了,抬手在阿花眼前晃了晃。
“邵御座逼你做奇怪的事情了?”阿花问。
陆皎听了心里一惊,问道:“怎么可能!莫要胡说……”
“我没胡说。”阿花皱眉道:“你以前告诉我,叶少爷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你不从,便被周遭之人日日虐待。如今又出现了相似的情形,你叫我如何想?”
“此事与邵御座无关。”陆皎道,赶忙将袖子拉下来。
“那与谁有关。”
“陆皎,你闲着了?去提两桶水来,膳房要用。”
正在阿花与陆皎说话之时,忽然有个声音传来。阿花听见了,回头看,就看见一个同灵儿衣着相仿的女子提着两个木桶,正站在陆皎身后。
“为何你不去提?”阿花站起来,对那丫鬟面对面。
“她来之前也是当丫鬟的,皮糙肉厚,提个水怎么了?”那丫鬟理直气壮道,她上下打量着阿花,见阿花衣着朴素又眼生,态度更加傲慢了:“你又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她以前是丫鬟,现在不是。”阿花道。
“阿花,别说了。”眼见阿花就要跟那个丫鬟起了争执,陆皎赶忙站起来拦住阿花接过水桶,便要去提水。
“皎,别去。”阿花一把拉住陆皎的手腕,望着那个丫鬟道:“让她去。”
“你可知道我是谁的人。”那丫鬟显然被阿花的理直气壮惹怒了:“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赶紧夹着尾巴走人,不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正愁没人对我不客气。”阿花卷起袖子,走到那丫鬟面前,居高临下的用眼睛瞟她的鼻尖道:“正好你来了,来啊。”
芷兰本来是来看邵楠的,好不容易等着邵楠忙完了,还没说上两句话便听见自己的丫鬟大哭着跑了进来,还黑了一个眼圈,她心里一惊,赶忙问道:“你怎么回事?”
“水……水之泷……水之泷里来了个疯丫头!她打我!小姐……她居然打我!”那丫鬟显然是跟着芷兰心高气傲惯了,这猛然当着众丫鬟的面出丑,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谁这么大胆子。”丫鬟是自己的丫鬟,拂了她的面子,就等于拂了自己的。芷兰立刻道:“把人给我抓来!”
“带来了!就……就在门外呢!你们进来!”那丫鬟捂着眼睛,一把就把陆皎扯进来了,阿花跟在陆皎的身后进了门。
邵楠本是一语不发,看见陆皎以后,明显了怔了一下。
陆皎顶上邵楠的眼光,不敢与她直视,便低下头去。
“哪来的野丫头,居然在这动手。”芷兰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花,心中确定没见过这个人。
在这流云山庄里,还没有任何一个她没见过位阶却比自己高的人。
“楚怀的灵跟。”邵楠回答。
“这就是楚怀的徒弟?”芷兰听后不屑的看着阿花道:“什么眼光?阿邵,下回干脆叫我帮她选徒弟好了。”
“御座,这不关阿花的事情,是我与白娥姐姐有争执,阿花看不过眼才……”陆皎的脑子里飞速的想着说辞,先前一步站出来。
“你与白娥起争执?”邵楠还不等陆皎把话说完,立刻驳回道:“怎么可能。”
“膳房人不够,奴婢不过叫她帮忙提桶水来,却不料她们自视清高,觉得自己是灵跟,根本不用做这些小事,才争执起来。”白娥委屈的拿出手帕拭泪,却碰不得那伤处,一碰便硬生生的疼。
“分明就是你们想要欺负陆皎。”阿花横过眼睛看白娥,把白娥吓得向后缩了一步:“我看见的这是一次,我看不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陆皎的事情稍后再说。”邵楠道:“白娥,你去,叫楚御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