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军大姐赵志敏轻声道，她十分清楚这一点，不过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家属就要随着病人的性子，还是弟弟。当姐的，说老姐比母，一点不假。
食堂已经过了卖饭的时间，她给弟弟赵志军在食堂买的小米粥，他就喝几口，就放到一边了。小米粥袋子现在还摆在床头柜小圆保温饭盒里，现在已经凉了。
714天花板上有三盏灯，靠窗那盏灯关着，其它两盏灯开着。而大窗帘却拉着，只透一点边，这都是赵志军的主意。
他睁开眼睛便提出如此这样如此那样的要求，哪怕不合理，前来陪护的兄弟姐妹们，也都顺从他。谁都不愿意和病人过不去。这时，赵志军睁开闭上很久的眼睛，他先抬眼望着头顶上的几个吊瓶里剩下的药水，便紧紧地皱起眉头，像是在忍着痛楚似的样子。从眉宇间读出许多无奈、烦躁、不安、焦虑、痛苦及各种不好心思。
他开始用目光向四周寻觅着，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像似在找人，他反复重复着这个同样的眼神。他不是找眼前的家人。
对此，大姐赵志敏心理最清楚不过了，她心想，“哎，大哥身陷病魔的折磨，心里却一直惦念他姑娘，那个远在北京打工的小军。”一遇到这个时候，弟弟就从床头柜里取出手机，因为手机里小军的照片。天天看，没够。站在1床一旁的是内科值班女医生，患者们都叫她魏博士。魏博士是上海人，医学博士。别看魏博士才30多岁，她可是科里医生中学历最高的。患者们在择医时，也会被高高悬挂在医院墙上的“医学博士”，这样金字招牌深深吸引，现在哪个患者都愿意找这样医学博士为自己看病。魏博士从她金丝边眼镜里发现患者赵志军那种带有焦虑寻找人的眼神，便对身边的家属赵志敏疑惑的问道，“1床患者这是在找谁？”
“魏博士，我弟弟是在找他姑娘。”
“哦。”
“叫小军。”
“小军？”魏博士身后的小实习医生疑问，她低头看了一眼床头患者牌上的“赵志军”。
魏博士看了一眼实习医生，实习医生马上低下头，知道自己不该插嘴！魏博士又回头对赵志敏低语道，“通知小军了？”
“嗯，通知了。小军在北京打工，已经和老板请好假，这一两天就回来。在北京打工最难的就是请假，因为来回往返就得两天，一下子要耽误单位四五天。小军一年才回来一次，就呆几天。”
“呵呵，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啊。你看我吧，都30多了，我父亲还总拿我当成小孩子一样，不是怕我饿着，就是怕我冻着。我总说，老爸！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他老人家眼里，还是原来小时候的我。”魏博士操着上海普通边说边走，她转身离开714。魏博士身后的那个小实习医生，一个小个子女孩儿，也不声不响紧随其后的离开了714。她还在检讨自己刚才插话的事情，反思自己的过错。其实这个问题，魏老师讲过。、
魏博士在714没谈患者病情状况及发展，为此，赵志敏马上起身跟魏博士身后也离开714。她是要向魏博士打探一下弟弟目前病情进展情况，赵志敏也知道有关于病人敏感话题，魏博士不能在病房里当着患者面说。需要回避，有时在走廊，有时在医生办公室。在病房里讲的是可以让患者听到的，不戒备的话题。而且，还要考虑到病房里其他患者的心理状态。同病房的患者都特别敏感，他们也相当关注患有同样病的病人。
此时，走廊里很安静。晚饭的时间一过，病房里的大部分患者都睡觉了，睡不着也闭眼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走廊上偶爾有護士和家屬在走動，王護士長為了營造一个内科病房走廊患者安静良好休息氛圍，讓護士站一到晚上就把病房走廊頂燈關上，只開着走廊两壁下面小壁燈。因为水房和衛生間里的燈都是通亮的，因为患者家属和陪护晚上仍然要给患者们不停的洗洗涮涮，擦屎擦尿。尤其是卧床的患者，家属条件好的，即使用尿不湿，也要用挂在内科走廊扶杆上瓶子里的消毒液洗手，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患者，就完全靠别人护理解决。
魏博士和女實習醫生站在赵志敏的對面，这时一位患者女家屬見魏博士上前问道，“魏博士，你说我媽晚上用不用吃睡覺藥？”
“你妈要自己能睡，就最好不要用药，她夜里要不睡难受折腾，你就用药。睡不好觉你母亲会体力下降，她老人家毕竟是90岁高龄，一次在我们看来是小小的折腾都会让你母亲面对危险。”魏博士看这位患者女家属离开，她转身对站在她对面的赵志敏表情严重的说道，“1床患者赵志军患有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而且有着20年的患病史。目前病情严重，可以说随时面临危险。我和主任研究过了，制定了一个适合他的治疗方案，这就是只有选择手术，才会赢得一线生命的希望。当然如果术后排异，也起码能够延长他几年生命，否则按目前这样发展下去，再发病时后果就会不可预估了。”
赵志敏一听到魏医生提到“手术”两个字，心里就犯难了。“现在的住院费用都是兄弟姐妹们凑的，要是再进行心脏病手术，那费用不更没法子了。”她的脸上即刻泛起了愁容。
细致的魏博士观察到了赵志敏的表情变化。
赵志敏不用问魏博士，她也清楚个大概**不离十。因为在医院的宣传栏里，清楚地写着心脏手术费用明细，但和魏博士已经谈到这里了，她又不能不继续话题，“魏博士，要在咱医院做心脏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你看我弟弟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是国企单位下岗职工，2000年改制时，单位没给职工办医保。”
“哦，我想起来了，你弟弟是自费。患者多，我给忘了。能不能找找單位……”
赵志敏笑了，又唉聲嘆氣说道，“魏博士，你不知道，国企改制就是实行一刀切办法，没有商量余地。单位把每个职工社保相关手续都交给了社保局。職工們都下崗再就業自谋职业了，和单位一点关系也没有。”
魏博士想了一下道，“你弟弟没市医保，城镇居民基本医保也参加没有啊，就是社区医保。”
“魏博士，你说的城镇居民基本医保，我弟弟前几年在社区办过，好像也断档了，不能启动。魏博士，我弟弟手术费用要多少钱？”
“用國產瓣費用低，得八—9萬吧，”
赵志敏驚訝道，“媽呀！還這麼多呢，……魏博士，这样吧，我們几个兄弟姐妹馬上商量一下，不行，各家湊，救命要緊！”
魏博士感慨道，“關鍵時候還要靠兄弟姐妹们拉一把啊！”
……赵志敏表情复杂地淡淡一笑想，“家人指不上，外人不更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