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随口一说,并无恶意,可偏偏冤家路窄,这话却让愫芸公主给听到了。
如初遇那日,柳鞭挥打马声,马儿一声嘶鸣,抬起后蹄便向后蹬去。
鱼笙马蹄下救人,可坐在马上的人儿却因驯马而汗流浃背,不过所幸此刻大街上的路人并不多,仅撞坏了几个摊位,赔了些银子也便解决了。
依宁卿渊的性子,怕是早已动了手。可却偏偏有个鱼笙护着,他却只能憋出内伤来。
“哼哼!”愫芸甚为得意,抬着下巴道:“看你以后还敢在人后说坏话。”
宁卿渊气地转过头去,却有人不依不饶,“本公主宽宏大量,若不是因为鱼哥哥,我早就砍了你脑袋。”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你不信?”愫芸语气抬高,左右张望着,不知在找什么,“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鱼笙见二人又斗起嘴来,做起和事老来,“既已相识,那皆是朋友。”
“鱼哥哥,”愫芸噘着嘴,撒娇道:“是那宁卿渊欺负我,愫芸当真与他一般见识,怎会这么便宜了他?”
话罢,她亲昵地靠着鱼笙手臂上,双眸含水,目中有情。
“真不害臊。”
“我早晚都会嫁给鱼哥哥的,要你管。”
“不知羞耻,”宁卿渊奚落道:“是个男人就贴上去,谁敢娶你。”
“你才不知羞耻呢,”无以反驳的愫芸只能顺着宁卿渊的话反骂。
鬼使神差,应是当真气昏了头。宁卿渊伸出一只手,面无表情地放在愫芸胸上。
刺耳尖叫声响起,客栈中冲出一群侍卫来。愫芸捂脸尖叫不已,宁卿渊却跃上屋顶。其实他心中也是懊悔不已,怎在鱼笙面前做出这一举动来。
“公主,”侍卫不知发生何时,但见公主安然无恙,只能出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宁卿渊!”
愫芸指着站在屋顶上的人,却被鱼笙给拦住,“无事,无事,方才公主与我二哥闹着玩呢。”
侍卫将信将疑,愫芸委屈不已,却只能点头,眼泪珠儿在眼眶中打着转。
宛如将绣帕递给愫芸,声音温婉动人,如沐春风,“方才发生了何事?”
不得不说,鱼笙长这么大,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可还未有人的声音这么好听呢,“没事……”
她声音有些不自然,为这宛如公主可惜,若不是头上的胎记,她相貌又差不到哪里去,添上温婉之音,恐动心之人不少。
宛如未多问,双眼好奇地看着宁卿渊,默默地叹了口气。
愫芸憋住眼泪,却舍不得就这么离开。鱼笙将宁卿渊唤下,让其对愫芸道歉,却未得如意。
“鱼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愫芸委屈问道,声音又细又小。
“怎会。”
“可……。”愫芸吸了吸鼻子,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看着她,“你们要去哪里?”
“大哥这些日学习乏闷,我带他出府逛逛,顺便兄弟三人小聚。”
“能、能带上我吗?”
鱼笙偷偷地看了眼宁卿渊,回道:“公主何时回宫?”
“也不急,其实今日愫芸出宫就是来找鱼哥哥的。昨日皇兄冷言冷语,愫芸怕鱼哥哥生气,不理我了。”
“那……。”鱼笙也犯难,若带上愫芸,先不议二哥是否生气,便是她带着的侍卫,只怕他们几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马车呢?”
“我骑马吧,不过,愫芸还未骑过马,鱼哥哥嫌弃我吗?”
鱼笙左右为难,愫芸紧紧相逼。她是女扮男装,却知自是女儿身,可这公主似乎对她喜欢的紧,若这么下去,哪日身份被揭穿,只怕……。
“你还是坐马车吧?再说,宛如公主也得马车呀。”
“我不管,”愫芸又耍起性子,将宛如交付给了陶漓,“愫芸就要和鱼哥哥同骑一匹马。”
鱼笙不愿皆写在脸上。坐在马背上的宁卿渊大为恼火,所以将愫芸拎上马背的动作有些粗鲁。
愫芸气地哇哇乱叫,宁卿渊挥着缰绳,马儿顺势奔跑,吓的那人面色惨白。
吃了亏的愫芸安静了,宁卿渊转身看了看鱼笙,见她与宛如公主说着话,有说有笑,似心情好了许多,他也放心下来。
“悍妇,”他道:“你生这么大,就没人教你规矩?”
“要你管,”虽说是骑马,但亦也是她第一次与男子这么靠近,这种感觉与鱼笙不同,愫芸很是迷糊,不知这不同来自何处,“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可别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如何招待我的?”
“哼,”愫芸不满地扭过头去,鼻息间萦绕的男子气息竟如此好闻,不似宫中宦官的脂粉气儿,与皇兄的也不同,“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马背就这么大,我能去哪里?再说了,是你要骑马,我可没逼着你。”
“我是要和鱼哥哥一起骑马,可不是和你这讨厌鬼。”
“你这样腻歪着我三弟,就不怕她会讨厌你?”
“讨厌?”愫芸哪里想过,她喜欢鱼笙,只想寸步不离地跟着,知道他的喜怒哀愁,为他分忧,“鱼哥哥和你说的吗?”
“三弟与我都是男子,自然想的也差不多。以你来说,若有男人喜欢你却一直干涉,且又喜怒无常任意妄为,你不讨厌?”
愫芸闷闷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可想学骑马?”宁卿渊也是点到为止,不想适得其反。
“可以吗?”
“恩,”他将缰绳交到愫芸手中,吩咐道:“抓住缰绳,控制马儿的行进方向,两腿夹着马腹。”
愫芸照做,可马儿却停下。
“夹太紧了,”宁卿渊也不敢让公主有个万一,所以抓着愫芸握着马绳的手,以便教学,若有个万一,他也能控制,“学着我的样子控制缰绳,身子放松。”
愫芸心不在焉,只觉得脸越来越烫,耳朵也是轰隆隆作响,整个人已不受她控制。
“我、我不学了,”弱弱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涩,有人懂却有人不懂。
“怎么了?很好学的。”
“我让皇兄教。”
宁卿渊嘿嘿一笑,心中暗爽,这公主也真是识趣,知道自己笨。
“那好吧,若还不会,下次我再教你。”
愫芸又是点头,显得十分听话。
宁卿渊见鱼笙现又与陶漓说笑,心中升起一股醋意,驾马先行,在酒楼中等待那四人。
另四人赶到时,他已点好了菜,满满一桌的菜食都是鱼笙喜好,却又都以鱼为主。
陶漓走在最后,照顾着宛如公主。
宁卿渊殷勤地递上碗筷,旁若无人,“这里鱼很出名。”
“你来过?”
“罗二介绍,”他解释道:“我听下人说你喜欢吃鱼,所以便选了这家酒楼。”
鱼笙将信将疑地夹了口鱼肉,果真是她欢喜,“二哥有心。”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给陶漓满上酒,可心思终究还在身边人,“三弟就不喝酒了。”
鱼笙点头,在旁的愫芸插话道:“鱼哥哥怎吃本家?”
众人皆笑,宁卿渊解释道:“此鱼非彼鱼,若有人姓米,那还一辈子不吃米了呢?”
愫芸未辩驳,低头咬了口鱼肉。虽说肉质鲜嫩,但与宫中一比较可还有差别,更何况一直嘴刁的她,更是尝出了鱼中腥味。
“怎么了?”陶渊关心问着,伸出的快递停滞空中,“鱼不新鲜?”
愫芸看了眼宁卿渊,将含在口中的鱼肉咽下,“没,挺不错的。”
陶漓夹了块鱼肚子放入宛如公主碗中,叮嘱其小心鱼刺。
宁卿渊看出陶漓心思。这小子,恐不知想做状元,连着驸马也垂涎。
“二哥,”鱼笙对这顿饭十分满意,加之宁卿渊一直给她夹着菜,自然吃的快些,让其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吃吧,我自己来。”
宁卿渊窃喜,抿了口酒,斜眼见愫芸碗中的那块鱼肉未少,其恶作剧地夹了块鱼尾,详装关心道:“这里的肉最好吃。”
“嗯……。”愫芸温顺应答,专心解决鱼尾。
宁卿渊觉得失了乐趣,一边用餐一边偷偷地看着鱼笙,心中偷偷乐着。
“你先下去吧,”男子道,并让宫人送鱼笙出门,应是顺便将她给送出宫。
饱食过后,宁卿渊跟着鱼笙回府,罗二陪着陶漓去送两位公主去了。
回府途中,二人虽未多言,可宁卿渊觉得,他与鱼笙之间只剩一层纸了,只要她承认女儿身,那一切皆都是水到渠成。
约过了六日安宁,这些日,鱼倾城一直在府上,大将军杨耀每日登门拜访。
宁卿渊窝在屋中,每次他去找鱼笙,前脚刚入门,鱼倾城后脚便跟上,以致他也无单独机会与她独处。
这人闷在屋中难受,去找陶漓,也是闷在房中苦读书,说是无论如何都得考上状元。宁卿渊问他为何,答曰,要娶心上之人为妻。
本他还提防着陶漓,可不想屈指可数见面,却让他与宛如公主对上了眼。这让他更为愁心,何时才能向鱼笙挑明真心。
宁卿渊冥思苦想,将怨气撒到罗二身上。委屈的罗二指出少爷劣势,说男子与男子成不了亲,就算鱼少爷答应了,鱼夫人也会从中作梗。
并且,来辽沅已有数日的少爷一直吃用鱼家的,怎看也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穷公子哥儿,鱼少爷若不是看中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定也不会理睬。
宁卿渊听得大受打击,决定无论如何都得学一门本事。
一日下午,午憩醒来的人认真梳洗一番,独自出门。
躺在榻上装睡的罗二本想跟过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多管闲事定没好事。
宁卿渊出了鱼府便在大街上行走,虽说往来商铺都开营着,进出的买客也不少。而他进铺时,铺中伙计也十分殷勤,但这种殷勤让他觉得丢人,就像是大街上行乞的乞丐。
约逛了一个时辰,他想到,身上也没多少银子了。若拿出银票,罗二一定会起疑心,然后花钱更是无度。
宁卿渊停在钱庄门外,犹豫着是否进去。这时,从钱庄外走出一年轻男子,吆着嗓子道:“公子,您这站在门外做什么?还不快快进来。”
“我……”他觉得若有了银子,定又会懈怠,怕本事又学不成了,“我还是走吧。”
男子连拖带拉地将他弄进屋里,一副明白的表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还没个难处。”
“难处?”他不甚明白,但……若不是没钱了,也不会用银票换银子。
“对呀,公子准备当什么?”
“当?”这下,他更糊涂了。银票得当了换银子,“你这不是钱庄吗?”
“什么钱庄呀?”男子尖着嗓子,配上耸动的两肩,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显浮夸,“我们这可是当铺。”
“不是……。”宁卿渊指着道:“百阕钱庄,难道我看错了?”
“公子可没看错。但这典当都丢面子,我们这也不为你们着想,谁不要面子呢?穷也不能穷面子呀。”
宁卿渊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可他身上除了银票,也没什么可以当的东西。
“公子,您这要当什么?小的让二叔公给你看看,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我……。”男子飞快地跑了,不一会儿,领着一个抱着祘盘的中年矮小男人。
“公子,这就是二叔公了,你有什么宝贝就拿出来吧,小的都给您说好了。”
他掏着袖口,又在胸前一番摸索,随后指着自己道:“可以当人吗?”
“公子,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男子道:“这可犯事,您莫和我开玩笑了。”
“我是当真的。”
中年男子捋着胡子,眯眼打量道:“公子穿的衣裳可是上好绸缎,你若是当了自己,我也不知是买人还是买衣裳呢。”
“那……。”他总不能脱了衣裳,“就人,衣裳可不能给你。”
“这样吧,”中年男子道:“铺中还缺个后生,若公子缺银子可来铺子里,不过前三个月可没月钱。”
“这甚好,”不想误打误撞有了学本事的地方,宁卿渊哪管有没有银子,只要有本事可学,让他倒贴也愿意,“那我何时做工?”
“便明日吧,”中年男子道:“公子一身金贵,明日换个普通的衣裳再来吧。”
宁卿渊连连称是,回去时给罗二买了烤鸭,心情之好,言语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