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孟笠冬。”
“青霄太子?”卿华问道,心中却有些疑惑。
数年前,青霄内乱,先皇突然逝世,当时尚为太子的青霄国君势力不足,乃是缙云派兵替他坐稳了皇位,青霄国君平乱之后,封长子孟笠冬为太子,前往缙云,名为感激,实则为质。
此人因外貌出众,更有一种邪魅之道,兼为青霄太子,在京中,倒是有不少爱慕之人。除此之外,孟笠冬极为低调
且,此人虽为太子,除却一张皮囊,其他并不出色。其母早逝,又无背景,否则一国储君怎会为质,更何况是青霄这样的大国。如今青霄国内诸皇子年岁渐长,只怕这太子之位迟早移人。
就是卿华,对这位太子,亦是并不看重。
只是,如今看来,只怕此人绝不简单,连卿华亦是被蒙骗过去。
孟笠冬掂起一颗棋子,拿在手上把玩道“如此好棋,放着岂不可惜,不如咱们比上一盘。”
卿华愕然,这人来的如此神秘,就是找自己下棋的?却又随即轻轻一笑,缓缓坐到了孟笠冬对面,至少到如今,是友非敌。
二人一人执白棋,一人执黑棋。
卿华的白棋步步带局,招招紧闭。孟笠冬的黑棋杂乱无章,看似漫不经心,只为破卿华之局,越到后来,竟是颗颗棋子皆有妙用。
卿华眼眸微动,竟有人能破自己的棋。
孟笠冬内心亦是无法平静,竟有人能与自己敌为平手。
越下,二人竟有惺惺相惜之感,倒是没想到,此生能遇此敌手。两个久处巅峰的高手,长久的寂寞在此时被发泄,二人竟不约而同的开始维护棋局,你攻我守,倒是十分默契。
此时,翠幕运轻着功,以自身极致的速度破风二来,却瞧见自家主子与刚刚点自己穴位的狂贼下棋,还下的极为和谐,嘴角微抽。
见卿华安全无虞,自然不敢打扰,便站在不远处,以护卿华。
越瞧这二人,翠幕倒是有些奇怪,她倒是觉得仿佛这二人就因在此处,就因如此对坐下棋,这二人,如此看着便赏心悦目,若是,主子嫁给…呸呸呸,翠幕忙唾弃道“我家主子如此人物,着世间污浊男子如何配得上。”
却又想到如今缙云几位皇子是何德行,道又觉得着狂贼倒也不错,至少实力过得去,如此想着,翠幕对此人又顺眼了不少。
翠幕一人心思百转,亭中二人的厮杀愈加激烈。
原本是惺惺相惜,互护棋盘,如今却想试试能将对手逼到是何地步,下手愈发的狠了。
却不想,便是如此,这棋局愈发的复杂多变,凶险万分,便是二人也难以对付,一棋不慎,满盘皆输。
这棋一下半日便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卿华落下一子,孟笠冬便没了动静,半晌,卿华的美目从棋盘移开,却瞧见孟笠冬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笑道“怎么,看本姑娘看呆了。”
卿华对自己的容貌倒是极为自信,这副皮囊倒也时不时的有些作用,比如对二皇子。
孟笠冬坦然一笑,道“龙姑娘极美。”一顿,又道“心思,也极恶。”
孟笠冬身上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却又极其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便如罂粟一般,虽有毒,世人却趋之若鹜,如今他的一笑,若不是卿华定力极强,怕是会被迷了心智。
孟笠冬语气一转,道“我却在想,如此美貌,却为何如此狠毒。”卿华有一瞬间的呆滞,回过神来,不解道“卿华初次见殿下,可未曾与殿下有过什么矛盾。”
孟笠冬瞧了一卿华,“我说的是萧涯。”卿华闻言,浑身散出一股冷气,双眸微蔑。
孟笠冬淡淡开口“让人引那两个纨绔矛盾至出手,再让人扮张重一伙儿杀了季二,此时一边利用被张重辜负的钰儿,引季怀怀疑,又对萧涯下手,让他帮你调虎离山。如此,便让季怀深信不疑。你再让人无意中对季怀透露吏部尚书对羊肉过敏一事,季怀的妻子对厨艺极其精通,将羊肉伪装一下怕是极为简单。不仅如此,还顺手收了媚娘。龙姑娘好手段。”
卿华见孟笠冬就像说今日中午吃了菜一般,轻描淡写,就恨得牙根痒痒,“殿下此言差矣,本姑娘向来不杀善人。季二公子与媚娘之子,再加上吏部尚书,这三人虽因我而死,却都罪大恶极,平日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死有余辜。张重对钰儿花言巧语,却为了娶王府总管之女,对钰儿痛下杀手,若不是我的人恰巧救下,怕是钰儿早已香消玉损,这种人,难道不该死?”
孟笠冬笑道“看来,姑娘倒是除恶扬善了,在下佩服。”卿华瞧着这厮一脸痞样,心头微恼,刚刚自己是在解释?自己做事何时解释过。
孟笠冬道“姑娘由季怀行此事,目的怕是要引他们主仆内乱。”卿华并不否认,孟笠冬皱眉道“今日我来,目的有二。一来见见如此奇谋的龙大小姐,二来,顺带说一句,再过两月,便是陛下大寿,万朝来贺,只怕不是除去萧涯的好时机。”
卿华这几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如今有些恍然。
孟笠冬又道“既然棋子埋下了,他便一直在那里,往往越埋越深,越深越好。”
卿华想了想,“秋后算账。”
孟笠冬望着卿华的明眸,一身的邪气更深,“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不温柔。”伏下身子,薄唇微抿,本就血红的唇色更显戾气“看你如此上道,送你个消息,朝寒与大楚勾结,两国并一国,号寒楚,立一皇一帝。朝寒魏铇称魏皇,大楚江括称江帝。”
卿华一疑,“朝寒和大楚国力不弱,两国相加恐怕就是缙云也讨不到好处。只是,一山容二虎,这朝政怎么算?”
如此大事,如果属实,怕是会引起天下朝野震动,毕竟又多了一个超级强国,自己却没得到消息,说明实在瞒得紧。
自己没得到的消息,孟笠冬却能得到,卿华双眸微眯。
孟笠冬捕到卿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身子抖了抖,现在可不是结敌的时候,“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卿华微抽,这是逗自己呢。
孟笠冬正色,“罢了,不逗你了。说正经得,我的人回信说,一皇一帝同时执政,宫里分东西两宫,其中魏铇年长,居东宫,江括居西宫。”转而又解释道,“朝寒和大楚与我青霄接壤,若是这事儿你比我还先得到消息,我这太子可太不尽职了。”
“行了,该说的我也说了,这消息怕是不会这么早传出去,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说完,向卿华一个颔首,不等卿华有何反应,便从容离去。
卿华望着孟笠冬远去的背影,心中愕然,咬牙道,“还不配我放在心上。”
今日孟笠冬带来的信息太多,她得好好想想。
如今的缙云,三皇子势弱,四皇子稍强于五皇子,因有二皇子压着,二人不得不联手,如此便形成一种制衡。
卿华想报仇不假,但在万国来贺的之时,打破平衡,若是引发几位皇子什么冲突,难免会引他国动什么歪脑子,给他人做嫁衣可不是卿华的风格。只是孟笠冬是青霄太子,如此担心缙云做什么?
至于这所谓的朝楚,想必也不是孟笠冬寻她开心,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天下就是四国鼎立了。
卿华也是极不明白的,如今虽说天下动荡,却也没到大面积开展的局面,更何况朝寒与大楚国力不弱,为何要突然合并。往好了说,是强兵驽马,往坏了说,就是两个国家的覆灭,毕竟世上再无朝寒和大楚,有得只是朝楚,魏铇和江括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别提朝楚如今立于青霄边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莫非不怕引得青霄忌惮,连接缙云发兵。
对,连接缙云。卿华脑中抓住什么,她就说这孟笠冬好好得,来和她聊天,还递给她消息,难道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只是自己如今在外也不过是个龙家长女,撑了天未来就是个皇后,他来找自己做什么,莫非以为自己能掌控缙云。
看来,孟笠冬掌握的比自己想得多。只是这消息自己迟早会得到,如今却白白欠了孟笠冬一个人情。
卿华心有不甘,将怨气尽数撒到远方的探子身上。
朝楚一个角落,一个黑衣人觉得背后突然一凉,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一切正常,将手中的竹筒交给另一个黑衣人,压低了嗓音,“你亲自交到小姐手中,以最快得速度。”
卿华向不远出的翠幕吩咐道“传话给钰儿,计划有变,静观。”翠幕转身就走,“等等,”翠幕回头,“告诉佟儿,本小姐对她很不满意,”
卿华捏碎了一只白瓷杯。
翠幕一怔“佟儿?如今的千孤殿殿主?千孤殿管得是暗探,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儿佟儿竟然没探到。”
将小姐的话原封不动的写了下来,想了想,终究是可怜自己的好姐妹,附上一张纸“小姐捏碎了一只四长老炼的白杯。”
四长老的杯子,只有一个特点,结实。
翠幕心满意足的送出了信,自己可真善良。
孟笠冬出了龙府,一直跟在他身边却不曾露面的四儿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主子不是说,就想悄悄龙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怎的又是下棋,又是谈心的。”
孟笠冬狠狠地踹了四儿一脚,道“你懂什么,你主子这叫观其行,观其心。”
四儿狡辩道“那也没必要巴巴的去提醒人家吧。”
孟笠冬斜了一眼四儿,唤了一声“三儿五儿,将四儿送回去。”
“…是”暗处传来一声应声,若是细听,其中竟包含了一丝幸灾乐祸。
四儿正想求情,却不想被人从后击晕,以极快的速度将人带了下去。孟笠冬轻笑道“平日里,没见你们与如此快的身手。”
正准备离去的三儿五儿心中一凉,为防自家主子又说出什么不良用语,忙背上已晕的四儿快速离去。
“六儿,速速派人去查,龙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是。”暗处有人有人应声。
孟笠冬却心中微动,眉尖轻挑,望着天际的姣姣明月,良久,喃喃道,“倒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