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棣的爷爷与越月的姥爷是至交好友,同为书香门第,家底丰厚。理所当然地,十年浩劫期间,两家备受冲击折磨。越月的母亲齐老太太当初是再清高不过的千金小姐,蜜糖窝里长到13岁,却骤然石破天惊,家门倾覆。随着齐姥爷带过高帽,挨过批斗,游过大街,熬了两年齐姥爷最终还是没能熬住,一根麻绳一了百了。
可活着的人不能都随着齐姥爷挂房梁上去,齐老太太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红卫兵狠,她就更狠,自己把家里一通搜刮,除了**语录,其他所有带字的,通通放在操场里烧掉。对着齐姥爷的照片,指着骂得比谁都狠,坚决跟死去的齐姥爷划清界限。这样保住了偷偷藏起来的最后一点家底,也争来了一口缓息之气。
没多久齐老太太背着包袱下乡了,因为坚决跟牛鬼蛇神齐姥爷划分界线,无产阶级思想坚定,齐老太太被就近分配在市附近。在乡下苦苦熬了几年,为了找关系回城,齐老太太嫁给了城里的一个工人,一个鳏夫。几年后,齐老太太如愿带着三岁的越月回到了以前的家里,经过几轮打砸与风吹雨打,昔日的小洋楼不复往日的婉约,已是陈旧不堪,屋外绿荫环绕,还残留一缕往日的书香气息。在那里,越月初见封棣。
越家齐老太太和越月父亲都是在工厂里端铁饭碗的,家里过得很是滋润,衣食无忧,周围邻居里最先买自行车的,最先有彩电的。对比之下,封家就很拮据了,封母也是下乡的知青,父母俱亡,是囫囵一个人到封家,封家过得很是拮据。待77年高考开放之后,封父竭力考上大学之后,家中全靠封母支撑,境况更是捉襟见肘,齐姥姥想着两家人的情分,硬是不顾齐老太太的阻拦,明里暗里帮衬了不少。
两家的境况巨大的差距阻拦不了越月和封棣年少浓烈的感情……街坊邻里就他们两个年龄差不多大,封棣只大越月两岁。封棣蹬着爷爷留下来的那辆快散架的自行车,后座载着梳着两根麻花辫的越月,在市的巷子到处钻。
越月的整个童年满是夏天巷子口小店里的橘子汁,趁电影院守门大爷不注意转进去看的电影,封棣拍纸片赢来的各色战利品,五颜六色的弹珠、封棣替越月报仇打得同班小胖子满地乱窜后脸上的得意…。瑰丽而温馨,欢笑充实整个童年。
一晃到了14、15岁,活泼明媚的青春年华里,别扭的少年,羞涩的少女,情愫早生,偏偏又懵懂不知,闹了不知多少场别扭。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将手紧紧牵在一起。
越月自小就是美人胚子,长至豆蔻年华更是亭亭玉立,与封棣走在一起,美好如画。年少时的爱情浓烈而缠绵,纵使刻意隐藏,对视时的眼神,擦肩而过时的嵌在脸颊的浅笑,时时弥漫在四周,犹如墙角蔷薇一样的粉色气息…。齐老太太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情愫,大为震怒,她早已为越月规划好了人生路线,高中毕业后就嫁给厂里书记家的儿子是再好不过了。
为此,齐老太太撵到封家门上,寒着脸丢下一句:“虽然大家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但是越月不是你们家里能盛得下。人得有自知之明。”气得封母白着脸发抖,拿起棍子打了封棣不知道多少回,可封棣咬着牙硬受了。多少回封棣不忍心父母跟着自己受辱,想要跟越月一刀两断,可看着越月一双哀求的眼睛却千般不忍万般不舍……
封父当初能下乡回城之后咬牙考上大学,也不是碌碌无为之人。大学毕业之后进了国税,封家日子日渐好过起来,虽说始终比不上越月家里,但也算是体面人。
齐老太太虽不像当初下乡地方的妇女一样脏话连篇,但吊着的脸色,明晃晃打脸的言语让封父难堪之极,简直是把他脸皮撕下来在地上踩,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儿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别人看不起。
封父独坐院内抽了一宿烟,天空慢慢泛白,远处传来鸡鸣,封父深吸一口烟后,深深吐出一口烟雾,将烟头在地砖上一摁,进屋收拾,上了最后一天班。揣着家里东平西凑的一笔钱,封父毅然决然下海经商潮……
一路摸爬滚打,几番碰壁,封父衣锦荣归,成了第一批万元户。封父开着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齐老太太脸色极其精彩,封父辞职下海,她可没少在背地里唱衰。但从此,对于越月与封棣的来往,齐老太太便假做不知了,厂里书记家和大老板根本就没有比头啊,齐老太太心里可清楚明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