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堆满浮尸，河水已被鲜血阻塞。黑龙般的浓烟四处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和血腥，如同炼狱。
地平线上是血海般的晚霞。
巍峨的石砖城堡伫立在远处，城堡上鲜血淋漓，插着箭矢和刀剑，显然经过了激烈的攻城战。
城门已经粉碎了，守城者失败了。攻城的军队已经入城。
城里黑烟滚滚，烟雾冲上高天，火光如同一颗太阳坠落在城里，照亮傍晚的天空。刺耳的惨叫声隐约传来，凄厉地像有野兽在吃人。
有人在焚城。
高耸的城堡上不断有东西掉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城墙下已经密密麻麻堆满了从上面掉下来的东西，成千上万。那不知是什么东西，远远看去灰暗一片，像是水泥袋子般柔软地堆在一起，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地上一片凝固的紫红，殷红爬上灰色的城墙。
李隆桦忽然看清了。城墙下都是血淋淋的人尸，堆成山岭。许多穿着铠甲的士兵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正把一个个……小孩，从几十米的城墙上扔下来。那些小孩被扔下来时还是活的，在空中挣扎，一头摔碎在城墙下。周围已经有几千几万个和他们相似的尸体。
那是守城者们的孩子。
李隆桦浑身颤抖起来，心脏几乎停跳。
血管里像是结了冰，李隆桦冻得瑟瑟发抖。
李隆桦明白城里正在发生的事了。
有人在屠城。
恐惧的感觉像深渊，李隆桦浑身发软，腿肚子直抽筋，想逃跑，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是哪儿？
李隆桦站住了脚步，克制住浑身的颤抖，看着远处挂满尸体的城墙。李隆桦忽然忘了自己怎么来到这里了。
仿佛……迷了路。
“这是1221年，欧洲古城木鹿，成吉思汗率兵攻打这里，遭到了拼死抵抗。今天攻破了木鹿，蒙古士兵在屠城，要杀120万人。”
一个声音平淡地在身边响起。李隆桦转过头，穿月白色汉服的少年站在自己身边。他面容看上去有些清秀儒雅，像是古代那些文雅书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不断掉下小孩的城墙，淡淡的说。
“什伐影，你回来了？”李隆桦眼神迷茫，叫出了少年的名字。李隆桦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了，仿佛……经历了几百年的沉睡。
百年的岁月流过，故人的背影仍依稀可见。
“屠杀结束后，数十年内木鹿城都没有人回来重建。这里变成了死城。除了石缝里半死不活的草，没有活物。河流因腐尸而臭气熏天，浓稠的血液逼死了城池周围的树，森森白骨比石头还多。120万人的尸体吸引了很多食腐的鹫鸟。灰黑的鹫在溃烂的尸山上盘旋，终日刺耳地鸣叫。”什伐影看着烟尘如雾又火光万丈的城市，语气平淡地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什伐影转过头来，那么白净儒雅的脸庞，却有一双瞳孔猩红的眼睛，像是狰狞妖魔。
他看着李隆桦，“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回来吗？”
“为什么？”李隆桦看着什伐影妖红的的眼睛，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丝的害怕。反而……觉得亲切。
血红色的眼睛，让李隆桦觉得像是见到同类。
“因为这里游荡着几十万的亡灵大军。”
什伐影说着，打了一个响指。李隆桦发现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堆满尸体的红河干涸，腐肉和骨头堆满了只剩淤泥的河道。城墙已经变为地震般的废墟，木鹿城不复存在。惨白的天空上盘旋着黑色的鹫，它们丑陋地像是恶魔，黑色的巨大双翼、残破的羽毛，鸣叫声能撕碎人的耳膜。
白色在废墟里晃动，李隆桦看清了，那是大片大片白花花的骷髅人，漫山遍野，足有几十万个。无数骷髅人在废墟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眼孔空洞。
李隆桦遥望着那些骷髅人，旷野里没有一点点风，大地干涸，枯朽的树折断在沙尘里。
荒凉地像世界尽头。
“这些人被屠杀而死，怨气不散而成亡灵。几十年后这些骷髅人将向远方散去，寻找并杀死流落荒野的人，以发泄怨气。”什伐影顿了顿，接着说下去，语气像是巫师在庄严宣誓自己的预言，“亡灵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一样长。千百年来它们从未离去，只是游荡在无人的地方，远远地注视着人类，像捕食的野兽隐藏在黑暗中，等待反攻的一日。”
李隆桦静静的看着那些森森白骨。
原来是这样。李隆桦想。
“李隆桦，你还记得我吗？”什伐影看着远处惨白森林般的、数不胜数的骷髅人，忽然说。
“记得。”李隆桦的声音让自己觉得陌生。
长久的沉默。
“若来日你寡不敌众、四面受敌、深陷重围，不要放弃死战。我一定会赶到。突破重重阻碍。”什伐影忽然开口了。
“那些杀不死我们的，会使我们更强大。无论多少年，我们还是归来了。一切的等待都将值得。”拉风又中二的台词出自自己口中，李隆桦竟没有丝毫思考，每个字都像演员熟背过的台词，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召集军队，鲜艳的旗帜插回故土，敌人的鲜血像暴风雨洒向大地，不正是我们一直的信条吗？”
……
……
李隆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醒了。
李隆桦发现自己坐在家里卧室的床上。窗户开着，凉丝丝的夜风吹动窗帘，窗帘像舞蹈演员的裙摆那样飘舞。
四下寂静。
李隆桦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刚刚好12：30。
大半夜的，自己怎么就醒了呢？李隆桦有些困惑。
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李隆桦忽然有些头痛欲裂，李隆桦躺在被窝里，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头。头皮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刚刚做了什么梦呢？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李隆桦摇摇头，茫然地看看熟悉的卧室。李隆桦神志模糊地发呆。眼神空洞地像是失忆症患者。
梦和现实就是如此矛盾的两个世界。在梦里你记不起现实，在现实里你回忆不到梦。
晚饭吃的太多，肚子胀的难受，感觉好像连喝了四瓶汽水还没打嗝。李隆桦拍打自己的头皮，脑子隐隐作痛，像是有回忆的种子在头颅里生根发芽。
李隆桦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刚刚在梦里离开了阳世，喝了孟婆汤，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李隆桦没有思考多久。
李隆桦忽然觉得很累，又困又有些冷，浑身疲倦地像在冰海里泅渡了几个小时。
李隆桦倒在枕头上，眯了眯眼，裹紧被子，昏昏睡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