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彼此对视一眼, 谁也没有先开口。
叶镜璇摆出一副公主的气派,白皙纤细的手腕拢了拢臂弯处的披帛, 嘴唇轻抿着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说道:“本宫并非毒蛇猛兽, 你们既有事直言便是。”
想到他们或许接下来会说离开的言语,心底就说不出的轻松,可以省掉多少麻烦啊~
她百无聊赖的模样让旁边的璎珞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殿下这副睨视的神情竟与皇后娘娘训斥宫妃时一般无二, 甚至连小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
而绿漪本还佯装谨小慎微的低首,听到动静后立即蹙眉, 凝视着公主殿下似有不悦的神色,悄悄伸手扯了扯璎珞的衣袖。
殿下虽是随和, 可若真惹她动了怒,也断不是好玩的。璎珞察言观色不输给绿漪, 也知道何时该放肆, 何时该收敛, 即刻垂首静默着。
见他二人似乎并未想好由先谁开口, 如此磨蹭也不是法子,叶镜璇俯视着,“本宫记得带你们回别院时,都曾嘱咐若有更好去处, 可不必在此虚度光阴, 找安伯处支些银两,各自谋生去吧。”
“殿下不喜流风了吗?!”流风年幼了些,性情也更为急躁, 此时活脱脱就是一位饱受委屈的小少年。“无论殿下作何想法,我生是殿下的人,死也是殿下的鬼,定要一辈子伺候殿下的。”
“下奴亦对殿下真心不改,誓死追着随殿下左右。”华胧比起流风则年纪稍长一些,或许是之前伶人身份的影响,显然颇为镇定。“下奴可是做错了什么,惹了殿下厌弃?”
这感觉简直跟女尊剧情也差不离了,这让叶镜璇顿时有些无奈,要真是女尊就好了,总不至于处处受限。可惜胥宁就算女子地位不弱,但实际上仍以男子为尊。“本宫不喜后院之事,你们跟着也不见得有出头之日。况且父皇不知何时就会下旨赐婚,届时若驸马若借故惩戒你们,本宫也不能让夫家没脸。受委屈事小,唯恐丢了性命得不偿失,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流风甘愿为奴为仆,永远伺候殿下与……驸马。”流风盯着叶镜璇淡漠的脸色,心底难受不由噘嘴,话语却十分坚决。“只求殿下别赶流风走。”
他这懵懂情动的眼神,让叶镜璇忍不住要扶额的冲动,当年自己究竟是抽了什么风,才将他带回别院的。本以为这傲娇少年好打发,结果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流风之事迟些再想法子不迟,眸色看着华胧问道:“你总不会也同样想法?”
“下奴是长公主殿下赠与您的,若要下奴离开,还请殿下将下奴送回长公主府。”华胧附身下拜,恭敬到极致。
哟~竟还将了自己一军!以为搬出长姐来,我就会怕不成?不过这人不愧是江湖上摸爬过的,比流风的定力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叶镜璇伸手撑着头,唇角勾起冷冷的弧度,“你当本宫不敢?”
“殿下自然敢,但如此便是让了长公主没了脸面。”华胧抬首,面色未见丝毫慌乱,波澜不惊话语轻柔。“殿下蕙质兰心,将来的驸马爷定也是宽容豁达之辈,华胧只求偏安一隅,不求其他。”
此时不禁是叶镜璇蹙眉,就连绿漪也忍不出抬头悄然凝视,这人不简单啊!
“既然如此,本宫也无甚可说。”叶镜璇高昂头颅,眼神冷冷的俯视着:“你二人既不想离去,仍可住在府上。在此期间,本宫要静心替母后抄写经文,若是无事不得前来打扰。”
“殿下……”流风急切的还想说什么,却被镜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待二人退出去之后,绿漪方才收回放在华胧身上的视线,走到叶镜璇身边。“殿下,这位华胧公子恐怕不简单。”
“长姐送的人,岂会是简单的。”思索半响还是不行,她定要见长姐一面才能放心,视线撇向璎珞吩咐着,“璎珞,你安排一下,我要悄悄进入长公主府。”
“殿下!”璎珞满眼的不赞同。长公主可是皇后娘娘软禁在府的,明里暗地都有陛下和娘娘的人在看守,殿下此事的情形实在不宜引起过多目光。
“要想蒙混母后的眼线,只能靠你。就当帮我这次可好?”叶镜璇认真的说道。
璎珞还想说什么,纠结万分心乱如麻,让她明知故犯,而且还是违抗皇后娘娘的意思,这着实让她十分为难。殿下是主子,娘娘是曾经的主子,而她只是小小奴婢,学的就是忠心事主。不自觉间,脑海中不由想到前几日西街上,殿下替她讥讽覃侯世子的模样,咬了咬下唇福身道:“奴婢遵命。”
叶镜璇扬唇,舒心一笑,仿佛放下了些什么。
绿漪明白殿下的用意,不过是试探璎珞这丫头的忠心。虽说皇后娘娘与殿下是亲母女,立场与想法皆无甚差别,但终究有许多秘密不能让其知晓,否则恐会乱了政局,让彼此都不得安生。
一切收拾安顿妥当,璎珞也领了命出府前往长公主府外打探,她曾经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只要知晓守着的是何人,就能找到突破口。而叶镜璇则是绿漪的伺候下,提着毛笔认真的抄写经文,虽说这紧紧只是皇后娘娘的借口,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可惜一页纸尚未抄完,后院就传来的消息。
“启禀公主,华胧公子落水了。”虽然叶镜旋下令无事不得打扰,可毕竟是殿下的男宠,若是真出了差错,受牵连的总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所以一番犹豫之后安伯还是选择前来禀明情况。
“怎么回事?”镜子揉了揉眉心,不解的问道。
“据现场目击的下人回禀,是与流风公子产生争执,被其推入水中。”安伯将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回禀说道。
呵~叶镜顿时有些觉得好笑,方才刚敲打过他们无事不得前来打扰。这还不到半日,就能蹦折腾出幺蛾子来。摆明了和宫里争宠的手段如出一辙,毫无新颖可言。她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太过无情了些。“你派人请大夫瞧瞧,本宫稍后过去看他。”
“是。”安伯微微的松了口气,然后依言退下。
“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叶镜旋侧过头对绿漪吩咐道。
“是。”绿漪即刻退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消息带了回来。
两位公子发生争执不假,流风公子推了华胧公子也不假,可绿漪在湖边发现还未擦拭干净的油脂,看来应当是脚下打滑,不慎掉进湖的。
叶镜旋颇为无奈一笑,这些龌龊的后院之事,没想到她竟也成了主角。
“宫中女子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殿下的后院也是如此。”绿漪大着胆子,戏谑笑道。
“你也来打趣我?”叶镜璇瞥了她一眼,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笔,继而认真的说道:“切记住,我可没有所谓的后院,他们二人迟早都得走。”
名义上说是男宠,她可从未想过要宠幸,更不会有其他的纠葛,别混为一谈的觉得这就是她后院的男人。“不必放多余的心思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若我没有反应他们自然就会收敛,如今凤栖繁杂多变,这两日消息闭塞不少,让人觉得心慌。”
还有楼肃宇他……想到此事,叶镜璇的心宛如一团乱麻,根本静不下来。
‘白首相约,永不离弃;言不轻许,天地可证。’他既认出了她,就必定会有动作,绝不会如自己所愿离开凤栖,更不会不了了之。她自认能从性情上猜出不少人的心思,然楼肃宇此人却几乎没有轨迹可寻,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怵。
“咱们朝堂消息皆来自暗坊,江湖上有云姑娘探着——”
绿漪尚未说完,叶镜璇就叹息的接过,“如今长姐被软禁在府中,暗坊之人也不会完全听命于我。凌霁对灵灵的身份有了疑心,她已是自顾不暇。”
说来也是嘲讽得很,为了不让父皇疑心,整整四年时间,她竟也没有一丝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从而时时处于被动。可就算如此,也照样躲不掉种种暗杀。
她刚耸肩自嘲着,就见璎珞从门外碎步走了进来,在叶镜璇目光灼灼的视线中,矮了矮身子轻声道:“殿下,都安排妥当了。”
这一刻,叶镜璇提起的心才终于放下,满意的颔首,立刻站起身子。“好,我们这就走。”
“那华胧公子……”殿下不是说要先去后院看人的吗?
“等回来之后,若有兴致再陪他演一段。”叶镜璇褪下头上华丽的发簪,接过绿漪递过来的披风系着。“正事要紧。”
叶镜璇速度的上了马车,小心谨慎的避开府外的眼线到了长公主府的后门,在璎珞的配合下,顺利的偷偷溜了进去。
庭院之中,远远就看见一美人立于石桌跟前。只见她身着一袭素色缎织掐花对襟外裳,脚上穿一双软底珍珠绣鞋,梳着涵烟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白玉响铃簪,手拿一柄扇水墨团扇,正认真的在扇面上画着朵朵桃花,而她的对面则有一位俊俏的公子拨弄着琴弦,曲子略微有些轻佻,本是娴雅的意境顿时就变了味道。
叶镜璇缓缓上前,“长姐。”
美人抬头,柳叶弯眉,入水般的眸子,清晰透亮,嘴下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嘴角微微扬起,艳若桃花,与石桌上的扇面相应。“阿娇以为如今情形,你不会这么快就过来。不过……我倒持有不同的看法。”
“哦?”就连自己都是临时为之,长姐竟然半点也不惊讶,倒是奇了。“莫不是我平时胆大妄为,长姐习惯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原因,太复杂。不过说起来,都那么像借口,没更就是没更,生病急事都不是理由,跪地求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