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镜璇看着她, 胸口仿若滞了一下,这本就是皇室公主的责任, 自己却躲在暗处不敢露面。将来木已成舟, 又将如何自处,思虑再三,侧身对着绿漪说道:“替我更衣,若父皇派人传召, 我与阿娇同往。”
她话音刚落,璎珞就立即急声道:“殿下, 您不能去!”
“殿下,谁知道这云归皇子安的什么心思?况且皇后娘娘担心您的身子撑不住, 让你在长乐宫休憩,若是你如此前往又将让娘娘作何想法呢?”绿漪不仅仅是担心宴席上的各种可能的变故, 还担心殿下擅自行动会令皇后娘娘极是不悦。果然提到皇后娘娘, 叶镜璇神色中显露一丝犹豫, 绿漪立即继续劝说着:“宴席中有长公主殿下在, 郡主不会有碍的。”
“以阿娇的样貌,你觉得会无碍吗?”这一点叶镜璇可不信。绝世妖姬的诱惑,天下间又有几个男人扛得住。叹息的将视线落在满脸无辜的步念娇身上,有时候美貌就是‘原罪’。“食、色, 性也, 这位云归大皇子,可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
“镜姐姐,我……我不怕。”步念娇轻声说道, 却难掩眼底的紧张和恐慌。
思及她的过往,叶镜璇心底酸涩,站起身子走到步念娇身边抚弄着她的发髻,缓缓将她搂入怀中。“嗯,我们都不怕。”她倒想看看,宴席之中都有什么牛鬼蛇神。就算她们均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也得卖出最好的价钱,不是吗?“绿漪,备烟霞芙蓉裙,将母后赐下的妆面拿出来。璎珞,你来梳妆。”
“殿下……”璎珞慌张的和绿漪对视一眼,殿下之意是想要盛装。忍不住提醒,“宴席之中,所有的世家贵女都是藏拙。”
“不碍事的。”叶镜璇眉角微扬,清冷开口。“本宫生来就是这副模样,又何必在云归与迦叶面前唯唯诺诺。更何况,在云归与迦叶的眼中,本宫并不仅仅是胥宁的公主,还是上官家的最后血脉。”
若是她面显露胆怯之意,怎对得起代代战死沙场的上官世家。‘宁愿此生埋黄土,永保胥宁万世昌。’母后曾在上官家的祠堂训导:身为上官家的血脉,危难之时当不惧生死,为保天下百姓身先士卒。
叶镜璇清楚,在母后心中宁可披甲征战,也不愿卑躬屈膝牺牲女儿的幸福以身饲敌。今日当自己避开宫宴之举,应该是慈母之心与上官家的骄傲促成的,然云归步步紧逼,已无退路。心思一转,走到案桌前,在宣纸上匆匆几笔,卷成旁人难以注意的细纸卷,“你悄悄潜入宴席中,将此物交给长姐,记得莫要经任何人的手。”
绿漪虽不知何物,但见她如此慎重,也不敢耽搁,将纸卷攥在手中,“是,奴婢这就去。”
也不知此法究竟有无用处,叶镜璇的心里也没有底,只得随机应变。
烟霞芙蓉裙并非正统宫装,而是凤栖城锦绣阁的珍品,普天之下只有一件。且卖出之后,再无复刻,纵有千金也绝不坏规矩。当初机缘巧合,看颜色款式颇为喜爱,就咬牙忍痛买下来,可惜一直没机会穿出去。
虽然叶镜璇平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打扮都不算讲究。可观当今皇后娘娘的万花之王的姿容气质,无人怀疑她的亲女有倾国之色。
云归皇子要看百花齐放与凤凰于飞,昭颐公主直接‘摔断了腿’,在宫外别院被俊俏的少年郎伺候着,所以叶镜璇索性就顶了她的位置。昭颐当初女学时的舞课向来不好,凤凰于飞之中,她不过就是站在假的梨花树下,摆了几个水袖的姿势,对于叶镜璇来说倒是简单。
红衣里衬,白色的烟罗软纱,逶迤翩然,玉带轻轻贴合着腰间。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纤腰微步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当她在梨花树下转身,伴着一阵适宜的微风,素手轻扬随意勾弄着发丝,那一抹朦胧的风情足够令人荡起波澜,竟比之她身后对月起舞的步念娇竟也未曾逊色。
因为昭颐公主不善舞技,所以这段凤凰于飞是经过专人精心设计的,只见她低眉娇羞一笑,伸手微微弯了弯,仿佛要勾着你一起步入人间美景。当你忍不住想要随之而去时,梨花树下依然没有踪迹,只余下一片落英。
舞罢,叶镜璇努力守住气息,不去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挂着恬静的笑意,莲步轻移走到殿内盈盈下拜,“皇儿携宜安拜见父皇、母后。愿父皇万岁长安,母后千岁康乐。”
“快起来。”皇后知晓步念娇怯生,在这种场面恐怕连话都说出来,也没有为难她,让宫人让她寻位置坐下。又开口将叶镜璇唤道她身旁,“御医让你好生静养,怎的就过来了?”
皇后语气温和没有不悦,但坐在她身侧的叶镜璇却感到有些发凉。叶镜璇知道自己不听母后的话,擅自跑到宴席中来,让她动怒。只得在桌案下轻触对方的手腕,乖巧的说道:“女儿躺着实在难受,听宫人说起今夜的盛况,便忍不住过来了。”
“想必这位就是……昭和公主。”迦叶国大祭司项垣从她踏足大殿,就未曾转移过视线。说实在的,他对这位胥宁的嫡公主好奇万分。上官皇后之女,师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对叶镜璇的忽然出现,天乾帝并未有任何神色变化,此时只是应道:“正是。朕与皇后夫妻多年,只得此女,平日里多有娇惯。”
娇惯个鬼!虽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早就习惯了,可此时听来仍有些不悦。叶镜璇的视线随了过去,虽有心理准备却在真实见到项垣时,目光仍不住微滞。
轩墨……她曾经幻想中的轩墨就是这副模样,白衣胜雪,不良于行,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有着轩墨之才,却未有轩墨之神。这点,楼肃宇倒是比他强上不少。
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听宫娥不断传话,这位迦叶国大祭司今夜本该有的风光与瞩目竟被旁人全数占尽了。思绪落到此处,叶镜璇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殿内所有未婚女儿一般,被宴席上的青衫身影吸引而去,可前两日面对宫陌宴的情形历历在目,心中已是杂乱无章,在事情未理清楚之前,她实在不宜滋生更多的情绪。
而项垣身侧的息渊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闪了闪,最终垂首佯装普通仆从。
“昭和公主好相貌,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云归的大草原一游啊?”云归大皇子早就见猎心喜,只是没有得到义母肇圣夫人的示意不敢轻举妄动。方才确定这位公主身份时,肇圣夫人对他微微颔首,确定可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纳为己有。
“大皇子说笑了,昭和身体虚弱,连四季变化都难以承受,更妄论云归的草原与风沙。”皇后眼神微冷。这云归大皇子一晚上,已经向她与皇上讨了好几个皇室重臣之女了,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话音刚落,坐在席首的广惠长公主就说道:“母后此言差矣,皇家公主谁不是千娇万宠。旁人皆可以,昭和自然亦不在话下。莫不是因着昭和舍不得府上的宠奴,才拖得母后以此为借口吧?”
广惠长公主的话,多少带些嘲讽之意。仿佛在说,偏她上官家的女儿与别不同?胥宁公主养男宠之事,虽说是公开的秘密,却也从未拿到台面上提及过。广惠长公主曾是慕容家的儿媳,上官与慕容世家素来不睦,两位公主之间据闻也是面性情不和,互相拆台不占少数,此举也让在座诸人窃窃私语,大臣们都知道广惠长公主和亲是注定的结果,恐怕她心有不甘想拖人下水也未可知。
“宠奴姿容颜色,昭和见之心悦,对身体裨益良多,自是舍不得的。”叶镜璇跪坐在皇后身侧,眼底藏有旁人难以察觉的寒意,讥讽开口,“其实以长姐的能耐,想要寻人服侍也是轻而易举。前些时候,昭和特地请慈林庵的大师替长姐算了一卦,克夫的命格须得人中翘楚方才能降得住。今日不正是好机会?云归大皇子可称得上人中之龙?”
“昭和,放肆!”天乾帝听见叶镜璇明目张胆说起院中男宠之事,面上已极为不悦。更何况她以长公主曾经的克夫传言相讥。“向你长姐赔礼道歉!”
叶镜璇娇咬着下唇,委屈的眨巴着眼睛,身子害怕的怂了一下。身子靠皇后近些,才闷声说道:“我又没错!凭什么?父皇从来都是如此偏心……”
“陛下,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何必动怒呢?不如本宫与陛下敬大祭司与皇子一杯,祝愿三国从此同心,边境祥和。”皇后虽觉得叶镜璇的举动有些怪异,却也不可能让叶镜璇在这种场合矮了一头。
云归国肇圣夫人,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脸,眼神中带着轻蔑。“我国尊贵的大皇子亲自前来,除却提亲之外更是为结盟,万没有三国同心之说。”
怎么回事?叶镜璇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愕,偷偷将视线转到长姐那边。她们曾得到消息,这位肇圣夫人暗中与迦叶大祭司联系过,就两国目前的情势和国力而言,若能结成盟军瓜分胥宁,也算得另一条的极佳的法子,短短的功夫就完全变了模样?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广惠长公主冷若冰霜的视线与她一触,仿佛两人正在暗中较劲。但细细观祥,却能发现她轻启双唇,吐出一个名字以释叶镜璇之惑。
两人曾经总爱这么玩,所以她一开口,叶镜璇就知道她的意思,继而垂目遮住眼底的惊涛骇浪。楼肃宇……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