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到, 在她尚未到夜宴之前,应是发生了宫娥传言未尽之事。对于楼肃宇的能耐, 她不曾、亦不敢有任何质疑, 他既出现在胥宁权力争斗的圈子里,腹中定有乾坤。
虽然这些年世界自动补全的因素,她所能掌控的东西已然寥寥,但对于楼肃宇的事情她仍旧记在心底。原著中, 楼肃宇进入朝堂是因为叶镜璇的缘故,从正六品朝议郎, 如东风借势一般,一路坐到胥宁国左相高位, 权倾朝野。
若在当年,她不会怀疑楼肃宇对她之情, 可是现在……她着实没有把握。这几日她细细回想, 虽然他们给予人的气息截然不同, 但她断定自己不会错认, 楼肃宇就是宫陌宴、宫陌宴就是楼肃宇。一面清冷如霜,翩若谪仙;一面诡谲阴暗、惑人心神。
楼肃宇眸色中的情意不假,宫陌宴浑身杀气尚存,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性情融于一人身上?她看不懂, 也猜不透。若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 那此人当真是可怕得厉害。
宴席之上推杯换盏,各种场面话此起彼伏。叶镜璇心神不宁,就连身侧皇后如何回应肇圣夫人都未曾留意到, 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直到右侧的迦叶大祭司项垣,浅笑朝着皇后开口,“娘娘若是担心云归的气候不适公主的身子,我迦叶国倒是四季如春,锦绣非常。在下诚邀公主来迦叶做客,定尽地主之宜。”
本来他们来之前,心底所想乃是与慕容家关联甚深的昭颐公主,以便于控制。可在见到昭和公主之后,不由多了些打算。身份尊贵、容貌迤逦,最重要的是体弱多病,命不久矣也是上佳之选。不过要让胥宁同意这门婚事绝非易事,终究是上官家的女儿……
“承蒙大祭司看得起昭和,可惜昭和福薄,恐要辜负你的美意。”皇后本欲举杯的手腕,叹息着放心,满眼疼惜的看着眼前的女儿。缓缓道来,“本宫孕育昭和时,曾有红霞如梦。本宫与皇上都认为必是男胎,将来承继大统,以安百姓之心。可谁曾想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竟是位公主。”
她语气虽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被她的话语所吸引,这位昭和公主低调神秘,还未曾听说过这件事情。叶镜璇也是垂首,感觉母后抚弄着自己的发梢,眼观鼻鼻观心,充当道具一般默默围观母后的演技。
“本宫母亲担心她羸弱之身,压不住皇室的福气,特请了位高人提其批命。说这孩子命中注定有夙世情劫,若未化解则会损其自身和夫家性命。”皇后娓娓道来,满怀感慨,根本不像有假。只有叶镜璇顿时愕然,心里想着:‘母后,你当着两个圣山传人面前,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外祖母知道吗?’
各方势力角逐,拼的都是演技。在场的,包括叶镜璇不识而算漏的息渊,共三位圣山传人,可谓是从未有之,也从未察觉的‘盛况’。楼肃宇从头到尾,除却杀了杀项垣的威风之外,几乎毫无动作,连眸色都未曾有过丝毫的改变,无害且温和。而息渊一直静静的侯在原地,时不时的将目光瞅向楼肃宇的方向,将自己伪装得跟普通侍从没有两样,谦卑而谨慎。
全是‘高手’的情况下,叶镜璇最开始定下的计策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宴席结束后,悄悄让人将长公主留下。
“长姐,宴席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在外人面前,叶镜璇和广惠长公主素来不和,且长公主已经嫁人别居,更是不宜在宫中久留,所以给她们的时间极少。
广惠长公主一反平日的冷静,显得格外的凝重。“你可注意到宴席之中,那位身着青衫的男子?”
叶镜璇心中一怔,知晓她说的是谁,即刻颔首。她的心思全都在那人身上,又怎会没有注意?
“他是由画仙覃悭之引荐而来的。”广惠长公主眼神冷冷的,却有洞悉一切的睿智,让心有所思的叶镜璇都轻轻垂首,尽量不直视她的目光。“一介平民,三言两语就能让迦叶国大祭司哑口无言,自承败局。沉稳内敛,深不可测。不单单是我,就连父皇、覃侯都定已知晓他的身份。呵,左相临终举荐之人,连父皇亲自延揽他,他避而不见,却悄无声息的来到这朝堂之上,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更何况此人掩饰性极强,靠着他俊秀出尘的外表和温和的眸色,总能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错觉,就算他日被其生吞入腹都会以为对方并未有意为之。广惠长公主危险的眯了眯眼,脱口而出。“此人若不能为胥宁所用,定要尽早处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这么严重吧?”长姐犀利的言语,让叶镜璇眉心一跳。
“那是你未曾见识过此人的可怕之处!”广惠长公主认真肃穆,对此事根本没有第二套解决的办法,索性此时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起码就目前为止对方的心思还在胥宁朝堂之上。“迦叶国大祭司、云归肇圣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凤栖近来定不会平静,你行事多加小心,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我寻个法子探探他的虚实。还有今夜之事,你实在过于任性了,切记不可再有。”
“我是担心阿娇——”叶镜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广惠长公主打断,听着她意味深长的叹息道:“我宁愿阿娇去和亲,也不愿你去和亲。”
“长姐……”叶镜璇愣愣的看着她。
“你若和亲,让边城将士如何看待!”广惠长公主抿着唇,目光幽深,言语之上更是非常直接。“你我二人只要存一人留在凤栖,暗坊就还有用处。国强则民强,国辱则民辱,本宫誓不做亡国之人。”
叶镜璇见到她眼底的决绝,眼圈顿时一热,强忍着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明白长姐的意思,若有朝一日胥宁国破,长姐定不会苟活。如今的胥宁国不国,臣不臣,已是苟延残喘,夹缝求存。按照原著剧情设定,能够挽救一切的唯有一人,可是……可是……这样的心计,这样的鏖战岂是常人能够承受的。十余年的呕心沥血,除却皇家的忌惮和熬干的身体之外,一无所有。
以他的心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胥宁这盘乃是死棋,根本无力回天,为何偏偏还要牵扯进来?难道做个悠然自乐的世外高人不好吗?
而离开宫苑的楼肃宇即刻回到蓬莱客栈,面对着白发老者,不及客套张口便是。“如何?”
这老者俨然就是在宫内替叶镜璇诊断的杏林谷言老,他虽不清楚昭和公主与眼前这位的关系,可定是不简单的,否则也不会用信物将自己亲自接到凤栖城来。不过既然诊了脉,就要据实相告。“那位公主殿下的身子近年来承受连番打击,早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能活命至今,全耐五毒续命金蟾蛊,加之体内被武林高手强行灌以数年内力支撑着。老朽虽将保元丹赠与她服下,却也只能助她养气补血,延长寿命。”
楼肃宇眼眸闪现痛楚,闭目良久后抿唇问道:“还有多久?”
“若能安心静养,配以汤药调理,应还能享有三载光阴。”言老满心唏嘘,在如花的年纪骤然凋零,着实令人扼腕。“老朽医术浅薄,有负尊主所托,惭愧啊~”
“不是言老的医术浅薄,是此女的命脉早已断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让楼肃宇身旁的柳禺笙倏然一惊,连忙防备的握住手中的剑柄。
门,无风自开。息渊如果闲庭散步一般的走进屋内,他眼神冷冷的瞥了瞥柳禺笙警惕的模样。拱手对楼肃宇鞠躬道:“息渊见过尊主。”
楼肃宇眸中怒意一闪而逝,再转眼时已是平淡自若,仿若错觉似的。
“既然尊主有客,老朽就先告辞了。”言老对着圣山两位高人拱手,快速的退了出去。杏林谷在神州之上虽说地位超然,却也万万不敢在圣山面前托大。
“禺笙,送言老。”楼肃宇转身走到桌边坐下,对着旁边的柳禺笙吩咐道。
“是。”若是可以,柳禺笙也实在不想与息渊共处一室。“老伯,这边请。”
言老复又行礼,才迈步走出房间。而未得到楼肃宇答复的息渊一直没有起身,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势。寂静的房间内,充斥着一股寒若冰髓的气息,楼肃宇目光骤然深邃,审视着眼前之人,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清冷说道:“师叔这阵子似乎闲了些,来胥宁游玩,怎的也不传讯告知本座,也好让本座出城迎上一迎。”
“不敢。”虽说息渊辈分上是师叔,但终究不是正统嫡传,不管心中是否服气,总归是落了下成。“尊主身处凤栖,该是息渊前来拜见。”
“起来吧。”楼肃宇淡漠的扫了一眼,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师叔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为了……”息渊话语顿了顿,抬眉凝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昭和公主叶镜璇。”
楼肃宇眼神清冷,道:“本座记得曾吩咐过,不许你动她一丝一发。”
“尊主如此违抗圣山祖令,强行逆转常人命数,莫非不怕如同四年前一般,惨遭天谴反噬。”息渊对此异常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了,总感觉手感不好。唔,我多写写培养一下~咩
长公主:此人若不能为胥宁所用,定要尽早处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镜璇:不行。
长公主:为什么不行?
叶镜璇:以他的能耐,你杀不了的。
长公主:要不,你亲自动手?
叶镜璇:……(长姐,我对当寡妇真的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