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了?”绿漪取出薄毯子轻搭在叶镜璇身上, 扬眉戏谑。乐-文-
“不信又能如何?”叶镜璇怂了怂肩,状似漫不经心的扯了扯毯子, 将一半附上绿漪的膝盖, 不理会对方的反应掀起窗帘,看着店铺外高挂的灯笼,淡淡的光晕显得温暖又寂静。
繁华过尽,万籁无声。“豫王其实心中明白, 无法从我口中问出任何有用东西。”
绿漪手指搓弄着毛毯一角,眼神蕴含着一丝暖意。“那他此番邀您的目的又是如何?”
殿下答应来此时, 自己尚在猜测楼公子应该会过来,没曾想从宴席开始到结束都未曾见到半个人影。殿下的毫不意外, 让自己心底多少有些疑惑,既无用又何必多此一举。
听出她口中的疑惑, 叶镜璇放下帘子无奈转眸, 轻轻靠着马车的后壁, “若能我口中得到些消息固然是好, 若是不能亦无伤大雅。”刚开始她并未想到另外一层,只当是普通生辰庆贺罢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或许她在不经意间已经吃了个暗亏。“父皇近些年身子每况愈下, 然储君却一直虚位以待。此时获得朝堂与皇族更多的支持, 在夺嫡上自会多几分胜算。”
想到此处,心情骤然一沉,皇权倾轧从古到今都是骨肉相残。虽说原著中晟王夺得帝位不过寥寥数笔, 但想也知道其中经历了多少阴诡算计,“我不来则罢,若我来了,在晟王眼中已是站队了。”
“殿下……”绿漪不赞同的看着她,觉得殿下是否有些杞人忧天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赴个宴就被划分阵营了?
“夫君刚上刑部侍郎,慕容世家就接连遭受重创,虽不至于大厦将倾,却俨然撼动根基。”叶镜璇阖上眼眸,沉声道:“晟王虽是已故慕容贵妃之子,但豫王却是德妃娘娘的孩子,当年父王潜邸时的王府世子,就算他嫡子身份不在,父王对他难免不会另眼相待。慕容世家一直都是晟王、甚至皇家的钱袋子。若是钱袋子垮了,晟王恐怕没有与豫王一争的筹码。胥宁之中恐怕无人不知,楼肃宇就住在我的紫林居中,此时我的举动……恐怕给他惹了点小麻烦。”
思及此处,她情不自禁的蹙紧眉头,五官几乎全部挤在一起,满脸的纠结。她的本意只是看戏,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举动似乎……“让马车掉头,我们去别院。”
“啊?”绿漪没反应过来,诧异的凝视着叶镜璇。别院?“殿下打算做什么?”
“找男宠……”侍寝啊!既然自作主张惹了麻烦,不如就wěi zhuāng出个荒唐□□的名声,找华胧与流风陪着糜烂几日,近来避免踏足紫林居,做出一副失了兴致的模样。可话到嘴边,却无法再继续说下去,若当真如此今后又将如何面对夫君?微微咬了咬下唇,继而改口道:“回紫林居。”
心思几番回转,不过短短一瞬,绿漪虽觉疑惑也不便想问,只得颔首吩咐下去。
岂料刚到紫林居外,叶镜璇刚被绿漪搀着下了车就见两道黑衣身影从墙内跃出,长剑在手透着寒光让人不由心底一紧。接着柳禺笙也飞身而出赶上两人,三个即刻缠斗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看着不像是简单的主。虽说柳禺笙的武功江湖少有敌手,却也不能大意,叶镜璇示意绿漪留在原地,若是瞧着不对就上前相助一二,莫要出什么岔子。
刚迈入大门,拐过照壁就见右侧屋子里等大亮着,不由脚步一滞。眼眸微闪缓步上前,刚到门外就听着里面传来几声咳嗽,瞧着从内苑端出汤药的小丫头,连忙招手让她将东西递给自己,依着里头那人的心思,怕是乘人不注意就偷偷倒掉了。
推开房门,里面的摆设比如刚搬进来可谓天渊地别,正中间的沙盘纵横交错着山脉城池的形状,墙上挂着一幅羊皮地图,和现代中见到的不同,此时的地图还是简单的线条状,以叶镜璇的能耐,约莫着能猜到些地方,却是认不完全的。烛光如豆,屋内人坐在书桌旁,手持竹笔专注且认真的撰写着些什么,丝毫不为世事打扰的模样。叶镜璇将东西放在桌上,本是不想惊扰他,却不曾想到最后竟失了神。他的容貌本就世间难寻,偏又有一股芝兰玉树、高山冷月的韵味,在他身边总能让人感觉很安心也很舒服。
四年间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总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可此时看着他,却觉得身处悬崖边又如何,左右有他护着,就算跌下去也无所谓。
以楼肃宇的能耐,怎会不知有人进来。本以为是送药的小丫鬟,送完了自然就会退下去,直到过了片刻都不见动静,熟悉的气息渐渐萦绕在屋内,剑眉微挑,抬首看着失神的某人,唇边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叶镜璇见他目光有些逗弄的意味,顿时觉得有些别扭,将药罐的汤药倒出来走到他跟前,脸颊一红调侃着:“都遭了刺客,你心倒宽得很,也不担心柳少侠是否能够应付。”
“怎的过来了?”楼肃宇接过药碗,里头的散发的味道让他微微蹙眉,但看着对方盯着他坚持的模样,心里一暖。端起碗手指顿了顿,继而一饮而尽。
“云归大皇子病逝,我不必在宫里陪着长姐,当然就出来了。”叶镜璇将空碗放好,靠在书桌旁凝视着他的眼神,对于豫王宴请之事心里忐忑,略带迟疑的讨好说道:“不过……我今日去了豫王府上。”
“豫王。”楼肃宇若有深意的颔首,唇角夹杂着隐隐的笑意,“有勇有谋,可堪大任。”
见他这副模样,叶镜璇蹙紧眉头,卷了卷胸前的一缕青丝,烦闷的说道:“我……我不是没想到这一茬吗?本想去看戏的,没想到偏自己成了戏。豫王府与我少有交集,加上近日慕容世家之事。今日我去了,朝堂上控会将你划了阵营。”
楼肃宇瞧着她一副庸人自扰的模样,伸手将折磨她发丝的手指握在手里摩挲着,轻声说道:“无妨,比起豫王,晟王于智谋上确实差了些。”当今陛下天数将至,缓解胥宁颓势已经迫在眉睫,可这两位皇子均非明君之象。倒是今日所见的那位七皇子,有点意思。“七皇子拜师之事,可是镜儿向皇后娘娘提及的?”
“嗯,你见过他了。”没想到母后的速度这么快,想到此处,不由挑了挑眉,“如何,资质还不算辱没你吧?”
“资质暂且不提。”楼肃宇笑着,“你将他送来,打算让我教他什么?安稳避世之法?还是定国安邦之途。”
叶镜璇皱了皱眉,她倒从未想到此事,当日不过见靳言好学又无人教导,才对母后开了这个口。“不过因材施教罢了,我只愿他今后能做个有用之人,勿要唯唯诺诺年华虚度。”她相信夫君自有思量,既然交到他手中,亦不会插手。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柳禺笙的声音,两名刺客已服毒自尽,没有留下活口。
“晟王的人?”此时此刻,最想楼肃宇死的人应当就是他。谁料楼肃宇对着她摆首,显然有不同的观点,肯定的说道:“豫王。”
“豫王?”叶镜璇先是不解,继而回过神来。不错,此时对楼肃宇下手最有利者是晟王,无论是谁都会猜到此事乃晟王主使,让双方再难转圜。“他一边以王妃生辰宴请我,一边派人对你下手,动作真够快的,着实令人不喜。”
“不过我今夜倒是颇为欣喜。”楼肃宇眸含笑意的刚说完,就让叶镜璇心底生疑,噘了噘嘴,“被人暗杀还欣喜,鬼迷心窍了?”
“我以为你今夜不会回来。”楼肃宇望着她的眼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叶镜璇神情一滞,若不是忽然改了主意,她此时恐怕已身处别院之中。以夫君洞悉人心的手段,应当能猜到自己脑中滑过的所有念头,忍不住咬了咬牙,娇哼一声将被攥着的人抽回来。“夫君,你这般胡乱揣测我的心思,可知非君子所为?”
谁会喜欢整日将你心思摸得透透的,你在他跟前就似一张白纸一般,毫无秘密可言。这样的人在身边,不但可怕,更是渗人得紧。
“镜儿亦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楼肃宇敛起笑意,眸色渐沉,站起身子带着一股压迫之势朝着叶镜璇的方向迈了一步,对方即浑身僵直,也就此止步,心底多少有些不悦。“更何况墙内还有二人虎视眈眈的觊觎着,实在令人放心不下。镜儿……我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大方。”
叶镜璇欲哭无泪的凝视着他,他神色冷淡不加收敛之时,那股气势令人忍不住背脊一凉。
我哪里将你想得大方过?!从前世到今生你就没大方过!从来不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人看似淡漠,心无波澜,杀起别人全家来可是半点未见手软。
不过……
“谁要你大方,换做我也大方不起来。”叶镜璇轻声嘀咕着,她心里明白男宠之事对他而言多少有些忌讳,心里不免有些后怕。若今夜她故态萌发,去了别院疏远于他,定无法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