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王阿姨已经醒了,方心如连忙和她说:“阿姨,卫青还在加班,让我们先吃。”一边说一边去开电磁炉,王阿姨连忙说:“不用,不用,咱们再等他一会。我先点个香。”
屋子里有个香案,供着佛像,王阿姨早晚都会点上三支香。卫青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因此他虽然孝顺,对此从不支持,当然也不公开的反对,因为他觉得和母亲在这点上无法沟通。而方心如,虽然她也看过佛教的书籍,但是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她只是对宗教一向有敬畏之心,到各处庙宇也愿意拜上一拜。她对于王阿姨的虔诚,也是态度恭敬而配合,对于老人家的信仰,她是格外尊重的。
她赶紧给王阿姨递上打火机,王阿姨点了三支香。对着佛像拜了三拜之后,插在香炉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方心如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王阿姨坐回到沙发上,看了看墙上的钟:“卫青怎么还没有回来?”
方心如只好实说:“他和客户吃饭,可能还要一阵,咱们边吃边等他。”
方心如见王阿姨点了头,才把碗拿出来倒调料。桌子上的调料不出心如所料,果然是芝麻酱而不是麻酱。自从在卫青家上次吃火锅到这次,中间起码间隔了一年,王阿姨上次就是把芝麻酱买回来了当调料。甜甜的,又浓度很高,肉和菜放进去蘸了吃,味道都怪怪的,方心如刚要说阿姨您买的不对,就被卫青给制止了,还夸奖着买的调料味道真是浓郁。那顿火锅让方心如吃的很是别扭,事后两个人还为芝麻酱和麻酱的问题争吵了一次,方心如直接上网搜索给卫青看,告诉他两者是不同的。卫青只好同意以后不在家里吃火锅,但是怎么也不同意方心如去和王阿姨指出错误。估计老人上了年纪,对味道不会特别敏感。总之,家里发生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但是和外交一样都没有小事。
本来一听说吃火锅,方心如就做好了自己买调料的准备,回来的路上因为好消息太多而忘记了。现在,因为她自己的疏忽,又开始了拿芝麻酱当调料的痛苦历程,不过因为心情好,她觉得口感还不错。
方心如和王阿姨很随意的聊着刚才播放的电视剧,聊着物价的变化,她不断的给王阿姨碗里夹着菜,屋子里其乐融融。卫青从外面急忙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很高兴心如和妈妈单独相处的如此开心,以前那种客气看起来过于礼貌,这次看起来却很象是一家人的感觉,让卫青也觉得心情大好,虽然已经是一身酒气,还是打开瓶家里的红酒喝了起来。
可惜这虚假的繁荣没有维持多久,所有炒过股的人都知道,最高点之后就意味着下挫,运气也是如此。事实证明,方心如的直觉再次有效。当天夜里卫青因为喝酒太多而沉沉睡去,方心如本就浅眠,加上芝麻酱的缘故吃的很少,胃里发空,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一般的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半夜三点左右终究觉得有什么不对,从床上起来,穿着拖鞋去看门锁好没有,又检查门窗,到厨房看天燃气阀门是否关紧,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打开冰箱倒了杯水,缓慢的喝了两口,暗自嘲笑自己有点象强迫症患者。
放下杯子,方心如打算去趟洗手间。她到了洗手间门口发现灯没关,以为总算是找到了疏忽的地方,她推门进去却发现王阿姨倒在地上,手抓着裤子,应该是上完厕所之后,刚站起来提裤子,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昏倒了。方心如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
方心如连忙蹲下去扶她,但是王阿姨已经发福的身体分外的沉重,以方心如的力气很难扶动。她只得把王阿姨的裤子穿好,把她的头放在自己怀里,轻轻拍她的脸,叫着:“王阿姨,王阿姨。”王阿姨没有一点反应。方心如有点着急,她冲回客厅抱了一个沙发靠垫放在王阿姨头下,然后回到房间去叫醒卫青,卫青睡的极其的沉,怎么也叫不醒。方心如感觉自己就象个最无助的孩子,在漆黑的晚上,面对着两个昏沉中的人,奋力呼喊而其中的一个还生死未定。
方心如拿起电话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拿起自己刚才喝剩的那杯冰水,泼在卫青的脸上。卫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方心如有点语无伦次,卫青明白过来,也顾不上穿衣服,到洗手间把王阿姨抱起来就要开门往外跑。
方心如一把拉住他:“你别慌,你先穿上衣服,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你这样跑出去,大晚上的也找不到车。”说着方心如又把包背好,装好钱。卫青抱着自己昏迷中的母亲,极其焦急。
急救车终于到了,王阿姨被抬上了车,卫青和方心如坐在急救车上看着一直没醒过来的王阿姨,两个人都沉默着,只有救护车的警铃在耳边大作。到了医院,疯狂而忙乱的把人送进了抢救室,两个人坐在门口开始漫长的等待。
卫青把头深深的埋在两手之间,方心如疲惫的靠在墙上。
两个人对望一眼,卫青仿佛一夜间就变得非常苍老,满眼血丝,方心如看出他眼中的灰暗。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六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卫青的父亲出车祸的那天。
那天晚上,卫青他们这些法律辅修专业的同学,给一个叫包小博的同学过生日,在外面k歌,结束的时候卫青他们一个一个的送女同学回寝室,这些不同专业的女生宿舍楼也不一样,方心如宿舍最远,最后是卫青送的方心如,刚到方心如宿舍楼下,卫青手机就响了,接到了家里电话说他爸爸出了车祸,卫青整个人当时就蒙了,方心如镇定的和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心如招手打了车,和卫青一起到医院,陪着卫青和卫青妈妈在外面守侯了一夜,那时候方心如还不是卫青的女朋友,和卫青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卫青的妈妈心里惦念的也还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根本也没有在意方心如。
直到卫青的爸爸去世,一直散漫喜欢玩的卫青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积极奋进,在事业上力争上游。他只是没有想到才过几年,同样的煎熬又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而同样的,方心如还是陪在他身边。方心如站起来去买了瓶水递到卫青面前:“你先喝点水。”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到自己都很陌生的程度。
卫青默默接过。
方心如把他的手拉过来握着说:“没事的,你累了就睡会。”卫青靠着她,轻轻的闭上眼睛。他就是这样,心情最低落的时候,绝对不会说话。
这一刻,方心如甚至在想,如果可以和老天交换,她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王阿姨的康复和卫青的展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