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眠发挥他超人的演技,在除夕宫宴上当众将前朝名士的真迹献给了皇帝陛下,并宣称这是他“偶然从隐世高人手中所得”,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假画事件”,其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都无比到位,明顺差点也跟着众人相信了他的鬼话。
皇帝陛下拿着真画喜滋滋的宣布“安亲王年近而立,应当趁早册立正妃以佐家业,不可再做延误”。闻言,众卿眼睛一亮,心中一喜,暗道,这还没有开始表演节目呢就要给安亲王选妃了,好机会啊好机会!遂纷纷站起来表示——“陛下,安亲王殿下温文尔雅、雄才大略,臣某女淑文贤惠、精通才艺,两个人最为般配,堪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皇帝陛下却摇头,道:“此事须仔细斟酌,朕慎重考虑许久,心中已有一个人选……”
切~~~八成又是某家老狐狸的女儿或着孙女儿,看人家安亲王殿下要崛起了便纷纷跑上来抱大腿,靠大树!
无耻!
势利!
没羞没臊!
没脸没皮!
群臣情绪怏怏地坐回原位,暗中观察猜测到底是谁家姑娘雀屏中选,越观察越感觉哪家姑娘都像是自家姑娘的情敌,如果能娶给自家儿子断了她的机会就好了……几十双眼睛偷偷摸摸扫描着殿里的贵女们,突然间一起福至心灵,同时将目标锁定到一个人身上——
“陛下,臣之次子显年已弱冠,尝闻安亲王殿下所聘客卿雪清欢雪姑娘出身高贵,风姿卓然,次子显敬慕雪姑娘久矣,愿结秦晋之好,还望陛下应允。”总有人是不怕死的,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搞事情,丝毫不顾自家小儿子在一旁死拽着他袖子不停的说“我不敬慕,我不娶,我会被她打死的”。
“张大人此言差矣,令公子习文不习武,身娇体弱,与武功卓绝的雪姑娘岂能相配!陛下,臣之长子二十有一,文武皆通,当为雪姑娘良配,请陛下恩准!”做儿子拼命向他爹招手示意他爹别说了,他要被安亲王的眼神剐成齑粉了!
“陛下,臣认为两位公子皆不与雪姑娘相配,臣之子为武将,婚后夫妇二人必能夫唱妇随,比翼双飞,臣请陛下三思!”他家公子虎躯一震,远远瞄了雪清欢一眼,却正巧对上她深邃冷漠的眼睛,吓得他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只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他正在慷慨陈词的亲爹一脚又一脚,暗道,我爹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可不下去!
“陛下,臣持反对意见,臣之子……”
“陛下……”
“他们是不是搞事情?!”月下眠青着脸一巴掌掀翻了小酒杯,便要站起来说话,却被明顺拉住了,“拉本王做什么?你去打死他们,快点儿的,本王等不及要给他们收尸了!”
“殿下,陛下没有发话您就不用着急,再说了,雪公子也不会让他好过啊!您没发现他们是想把小雪从您身边踢走好把女儿塞进来吗?”明顺佩服自己一瞬间的慧眼,一下就看穿了那些老狐狸的阴谋诡计。“只要您表现出不在乎小雪的模样,他们自然会息事宁人。”
月下眠震惊的看着他:“明顺……你该不会是个三百斤的傻子吧?虽然你息事宁人这个词用的漂亮,但本王还是怀疑你是个傻子!”
明顺:“……瞒天过海、以退为进不是这样用的吗?”
“你四八四傻哦?”
“奴婢是傻,但奴婢不是三百斤的傻子!”
“啧啧啧……”
两个人只顾斗嘴却没有听见皇帝陛下前面说了什么,只听他最后说道,“雪清欢乃帝师的嫡亲孙女,非世间一般男子所能配,此事朕与老师自有主张,依朕看……”
皇帝陛下还没有再说什么但月下眠已经膨胀得上了天,兴奋地飘在云端,等着皇帝陛下说些诸如“安亲王与雪清欢很般配”“安亲王贤良淑德,雪清欢温恭俭让,两个人应该在一起”之类的话,然而皇帝陛下只说了三个字便没了下文——
开宴吧!
从云端摔落的月下眠:“……”是不是存心报复?!
摔得这么惨,肯定是脸先着地的吧?
明顺对脸色青灰还有些发白的月下眠表示十分同情,他目光一扫却看到对面的雪清宛笑得一脸鄙视加得意,好像皇帝陛下刚刚宣布的是雪清欢已经与他成功结为夫妻了似的!
小雪一定会跟我家殿下在一起的,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明顺轻蔑的剜了雪清宛一眼,结果当晚他便在自己的被窝里发现了数条绿油油的小草蛇盘成一坨绿油油的便便状物体,吓得他抱着雪清欢的腿“嗷嗷”叫,扰得月下眠和雪清欢跟着他半宿没睡。
第二天,明顺刚刚起床便被雪清欢拖去了天工司,孙长史笑眯眯的通知明顺他已经被月下眠发配到了天工司烟花作坊,让他延续去年的工作,如果做不出大牡丹花就把当作烟花放上天。
明顺:“……”你还是把我当烟花放了吧!
月下眠度过了一个难熬的除夕之夜,不仅新年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还白白搭出两幅画去,夜里雪清欢和雪清宛坐在屋顶看月亮,也没有和他一起守岁,真真是血本无归!
皇帝陛下却是度过了一个富得流油的新年,大年初一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便收到了地方铁官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疏,言明在江州某山发现一处铁矿,体积庞大,铁质上佳,但似乎已经有人在开采。
铁矿等于兵器等于军队等于胜利等于土地等于钱,怎么可以被别人开采了呢!更何况历朝历代都禁止民间私人开采铁矿,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违背朝廷律令率先下矿,真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陛下立刻拍板决定调用江州大营前去驻守并开采铁矿,但圣旨尚握在手中时却听福全禀报说郑王求见。
皇帝陛下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郑晨凫求见他是想做什么。江州是郑王名下的封地,发现了铁矿肯定要分给他三分之一,然而皇帝陛下并不打算分给郑晨凫,一两也不给,他就是这么小气!
月下眠作为第一发现者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拒绝了郑晨凫要与他见面议事的要求。许久都不见郑晨凫与他商议造反的大事,有什么事也不再派雪清宛与他传递消息了,似乎已经将他这个尊贵又懦弱的元后嫡子忘了个干干净净!懦弱的傀儡也有小情绪了——本王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本王很忙!本王不去!
见月下眠如此坚定,雪清宛并没有要强行带走他的意思,只看了雪清欢一眼便离开了。月下眠莫名感觉他看雪清欢的那一眼意味深长,为此他心心念念的琢磨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月下眠听到宫里头的人传来了消息,言明郑晨凫向陛下申请回江州为朝廷开采铁矿,并表明了自己打算留在江州养老的意思。
这种“大义凛然”的要求想必皇帝陛下是不会答应的,因为他割舍不下与郑晨凫出生入死、相伴相生的“兄弟情分”。果然,月下眠晚上便又收到了宫里面传来消息说,皇帝陛下拉着郑王的手拒绝了他的请求,郑晨凫被迫留在京城与他的“好兄弟”朝夕相处。
月下眠呲着牙笑了笑,他就知道皇帝陛下是个小气的人,他也不信郑晨凫的那些小动作皇帝陛下会看不见,若是允许郑晨凫回封地才有鬼了!恐怕那郑王要回江州也不是为了采矿和养老,而是着急想把藏在矿里的兵器铸造工人和私兵都撤走。
难怪安亲王府的那些小精英们迟迟找不到郑王私军所配兵器的铸造场所,原来是隐藏在一个巨大的铁矿里,可真是得天独厚的便利!若按郑王府私军兵器更换的年限算来,郑晨凫霸占那个铁矿至少已经有十来个年头,他已经从矿中尝到了无比诱人的天价利益,自然不肯白白相让,毕竟手底下兵将越来越多,需要的兵器也只多不少。
铁矿被地方铁官发现已是不幸之事,皇帝陛下派兵驻守更是如同在郑晨凫身上剖心剜肉一般,纵然老马骤然失蹄,郑晨凫也绝不可能在京城坐以待毙!
就在月下眠看着地图猜测郑晨凫今夜会走哪条路回江州时,钟叔却说郑晨凫被皇帝陛下留在了宫里。月下眠“呱唧呱唧”拍着小巴掌称赞“父皇英明”,钟叔一脸担忧的告诉他皇帝陛下请他现在进宫一趟。
明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戚戚的说道:“殿下,不会是皇帝陛下发现了您和郑王的苟且之事吧?陛下将郑王爷留在了宫里,是不是想放长线钓您这条大鱼?殿下,您还是别去了吧……”
“苟且之事……”月下眠翻了个白眼,扬手给了明顺的后脑勺一巴掌,“苟且你奶奶个腿儿,书读多了膨胀了是不是?什么词都敢往外蹦!”
“奴婢作为从犯会不会被砍头?”明顺摸着脖子哭丧着脸,想要再说话时却发现月下眠已经走远了,他边喊着追出去,“殿下……殿下您别去啊……”
“小疯子!”月下眠呲了呲牙,与雪清欢往皇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