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都途中发生了一起悲剧。
为了保证玄武大帝陈睿思和宗室王族的安全,丞相高凯嘱咐御前护卫先行护送陈睿思西迁,随后安排高府家将护送晨妃和英妃,跟她们一起的,还有晨妃生养的两个婴儿。
惨白的月牙挂在夜空中,照不清树林间羊肠小路。一路家将在高凯心腹大将呼北的带领下,化装成商队抹黑前行。
“呼将军,咱夜间行路,会不会不安全呐。”一个高府家将胆小地缩着脖子,不时回头张望。
呼北乃是景国镇南大将军,也是丞相高凯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他藐视地看了眼家将,冷言道:“你当现在还像以往,是跟随丞相巡游吗?现在是逃命,白天行路,更容易被发现。你要是怕死,大可以就地休息,等天亮了再上路。”呼北摸着手中的长刀,似乎随时可以给这位家将一刀,送他上路。
话音刚落,林间传来窸窸窣窣声,呼北汗毛树立,低声吩咐:“警戒!全军警戒!”
高府家将面面相觑,哪里还有全军。他们不由得同时望向队伍中央的两辆马车,若不是车中的宗室贵族,他们怎么会被联军士兵紧追不舍。
此处是山林,呼北惯用的长刀在这里难有发挥。他旋即下马,将长刀插在地上,抽出腰间短剑,如猛虎般警惕。
嘈杂声愈近,林间人影浮现,呼北定睛一瞧,果然是联军旗号,其中一面旗上绣着“陈”字。陈是大景国姓,来者是谁,呼北心中有数。
“镇南将军呼北,参见晏王殿下。”呼北大喝一声,与其说是请安,不如说是威胁。
林中联军顿时没了声息,但重重黑影环绕在车队四周,呼北一行人被包围了。
不多时,林间现身出一人,身披乌青色战甲,头戴虎纹战盔,手执战斧,如修罗转世,令见者心惊。此人便是晏王陈泰,玄武大帝陈睿思的二叔,联军里唯一的宗室成员。
“呼北,别来无恙。”
“晏王殿下,没想到是您追来了。”呼北紧紧攥住短剑。晏王陈泰看了眼呼北身后的高头骏马,又瞧了瞧两辆马车,慢条斯理地说:“将军率部下夜间逃进山林,是为上策。然而将军却割舍不下骏马长刀,车中人又不愿屈尊步行,导致队伍在林中行进缓慢,最终被孤赶上。”
呼北面露窘迫,仍逞强回道:“殿下可是来护驾的?”
“护驾?”晏王陈泰露出不屑的笑。
“殿下可知马车上是何人?”呼北举起短剑,指着两辆马车。晏王陈泰当然知道,却故意不回答,只顾左右而言他:“呼北将军,我且问你,你跟随高凯多少年了?”
“笑话。”呼北潇洒地甩了下短剑,“我呼北乃是大景第一武将呼于禅之后,自幼从军,功勋卓著,忠心耿耿,只效力大景。”
晏王陈泰听罢,猛地拍手叫好:“好一个效忠大景。那你现在,是否也在效忠大景?”
“车上乃是晨妃与英妃,我奉圣上口谕,护她们周全。”
陈泰点点头说:“那孤问你,这两位妃子与高凯是什么关系?”
还未等呼北回答,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两位妃子缓缓走了下来。晨妃年纪稍长,生的白白胖胖,相貌一般。英妃则眉宇魅惑,只是在逃亡路上,难免有些惊慌。
晨妃小声说:“参见晏王殿下,不知殿下至此,是为何事?”
陈泰走到晨妃面前,笑着吐出两个字:“勤王。”言尽刃出,一把刀刃刺眼的匕首插入晨妃心窝。可怜的晨妃甚至来不及呼喊,便一命呼吁了。
一旁的英妃吓得腿软,瘫坐在地,肌白肉嫩的她映入陈泰眼前。他回头望向呼北,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将军早已被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晏、晏王,你好大胆子!”
“傻呀,呼北,孤这是在救你。”晏王陈泰又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英妃。“车上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人?”
英妃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陈泰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说实话,孤就不杀你。”
“还、还有姐姐的两个皇子。”英妃放弃了最后的抵抗,说罢就晕了过去。
陈泰吹了声口哨,从密林中走出十几个弓箭手。他们身着藤甲,手拉长弓,全都瞄向呼北。陈泰说:“你们一队人马,为何不阻拦孤杀晨妃?”
没人敢回答。呼北心中叫屈,大景上下,谁不知道陈泰的名声。这个晏王做事滴水不漏,手下有远近闻名的神弓营。只要他出现,就意味着与他为敌的人,被一张张神弓瞄准了眉心。
晏王陈泰笑着走到马车边,把里面两个皇子抱了下来。他走到呼北面前,低声道:“孤记得你是呼于禅老前辈的一脉单传?”
呼北心惊,冷汗直流,如待宰羔羊,绝望地望向陈泰。
还没等陈泰说话,同样愣在一旁的高府家将先开了口:“晏王大人明断,我等只是狗贼高凯的家将,从没为非作歹过,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呼北轻蔑地哼了一声,低声说:“卑职本应护两位夫人周全,如今晨妃枉死,请晏王赐臣一死。”
陈泰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只有他和呼北二人能听见:“不要在孤面前惺惺作态,你若想死,孤岂会拦你。现在天下大势皆背离陈睿思,你是愿意向孤效忠,还是愿意做一个断绝家门血脉的忠臣良将?”
从楚州城战乱后一直迷茫的呼北,此刻终于彻底领悟。呼北曾经不解,陈睿思继任玄武大帝以来,虽然年少胡为,高凯也的确把持朝政,但所激起的民怨真到了亡国地步?现在看,晏王陈泰早已和多个地方驻军将领达成共识。清君侧是假,另立新君是真。那他呼北又该何去何从呢?
闭眼沉思片刻,呼北终于开口说:“恳请晏王为我呼家留下一条血脉。”
晏王陈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一招手,身后众弓箭手不再瞄准呼北,而是全转方向对准高府一众家将。“鹏鸟择良木而栖,英雄择明主而侍。”陈泰在呼北耳边轻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望呼北将军辅佐孤,早日铲除陈睿思余党。”
呼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高呼:“臣唯晏王马首是瞻。”
陈泰满意地拍了拍呼北的头,给了手下一个手势,只听嗖嗖嗖声过,高府众家将顷刻间横死林中。呼北惊恐地看着陈泰,晏王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总不能留着这些下人,让他们把将军变节之事随意乱说吧。”陈泰眼角瞟到了昏死在地上的英妃,吩咐手下士兵将她抬走。
呼北羞愧地低下了头。他辱没了呼家的声誉,玷污了呼家的名节。可是,若他不屈辱地活下去,谁又来延续呼家的血脉呢?
大景九十年,玄武大帝陈睿思迁都至大景国西方的应城,以军事屏障丰谷关抵御联军。迁都途中,其妃嫔和皇子被联军首领之一,陈睿思二叔,晏王陈泰劫持。陈泰斩杀晨妃,霸占英妃,她们的父亲丞相高凯听闻后暴病不起。陈睿思不得不亲自上场,重理国事。
至此,昔日称雄大陆的大景国,萎缩在西陲,国土面积只剩三分之一,史称西景国。
与此同时,联军内部开始发生分化。以林轩为首的保皇派,力主攻破丰谷关,斩杀高凯,“解救”玄武大帝陈睿思。以晏王陈泰为首地方豪强,则心怀顾虑,不肯再进一步。他们自划封底,自立诸侯,仍信誓旦旦效忠玄武大帝陈睿思。联军就此解散成七个大小不一的诸侯国。其中,以楚侯林轩为首的楚国,实力最为强大,史称东楚。
这场分裂了玄武大陆的巨变,被后人称为七王乱景。我们的故事则发生在“七王乱景”的十八年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