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打断了这对新父子的感情交流。陈平提着木篮，缓缓走到牢门外，笑着说：“牛大，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误打误撞认了程老前辈的义夫。”
“切，别再叫我牛大！”牛大挣脱程一峰的怀抱，“我不姓牛了！”
“那你姓什么？”陈平幽幽地说，“总不能跟我姓陈吧？”
“呸，你想的美！”牛大转过身，双膝跪地道：“义夫，请让我随您姓吧。”
程一峰哭笑不得：“我只是认你做义子，又不是收养你。你怎么能随我姓。”
“义夫，我真的不想再随那个人的姓了！”
陈平趁机说：“程老前辈，我也同意牛大说的。他现在跟着咱们，将来倘若混出一番事业，总不能还叫这么土鳖的名字吧。”
“用你管！”牛大觉得陈平真是多嘴，早先对他的好印象就快消磨殆尽了。
陈平不管这套，继续说：“不过，倘若他混不好，丢了人，那如果随您姓程，就是丢您的脸。我觉得也不妥。”
“陈平！”牛大奋然而起，“你怎么这么碎嘴……”
程一峰大笑道：“陈平，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哈哈哈哈。”陈平爽朗而笑，全然不理会那些不停往这边看的狱卒。“刚才和邵霆、赵政痛饮几杯，这不，我还拿来了邵霆将军的美意。”
陈平俯下身，打开木篮，一股肉香充盈整个监牢。烤羊肉、烤羊腿，还有一坛陈年的林县佳酿。
牛大吞了下口水，强忍着饿意说：“我不吃他的东西。”
陈平一愣，旋即明白牛大是在生邵霆的气。他打开酒坛，嗅了嗅醇厚的酒香，陶醉道：“程老前辈，你还没跟牛大说真相啊？”
程一峰耸耸肩说：“我正想说，你就来了。”
牛大狐疑道：“告诉我什么？”
程一峰笑道：“你误会你的邵霆大哥了。他刚才是跟我们唱双簧。”
“你们在演戏？”
程一峰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陈平的主意。
话说陈平被牛大放的山火打断了搜城行动。他吩咐手下前去救火，自己则找到了程一峰，确认老侠士的安全无忧。
当听说代国人遇袭、牛大放火救了赵政时，程一峰深知牛大惹上了杀身之祸。楚王林轩对老家林县感情深厚，岚山对林县重要至极。牛大这一把火，烧的不是山，而是楚王的心。但陈平却看出了其中蕴藏的机遇。
“不就是我杀头吗？”牛大摸了摸脖子，“这里还藏着啥机遇？”
“你以后可要好好向陈平学习。”程一峰拍了拍牛大的头。“这前前后后发生了两起行刺事件，一次是针对田湉郡主，另一次是赵政将军，摆明了是雪国人从中作梗，阻挠和谈。可现在楚王一心只想征服代国，眼里根本没有雪国。玄武之地上的大小诸侯国，只有代国有与雪国交战的经验。倘若代国灭亡，楚国根本不是雪国的对手。所以，必须由一个楚王信得过的人，来劝服他，将战略重点放在联合代国攻打雪国上。”
陈平接过话头：“我料到秦县令惧于楚王，定会从重处罚你。便和邵霆大哥和程老前辈商议，干脆把你和程老前辈一起抓起来。这样一来在狱中程老前辈可以照顾你，二来他也有机会面见楚王，亲口劝说这个暴躁的老头。”
“最烦你们大人没事老打仗。”牛大一听，原来认义夫什么的全是计策，顿时心里空落落的。
程一峰没有顾上他，转向陈平问：“去找赵政了解情况了吗？”
“当然。”陈平好似酒劲儿过去了，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赵政确认，在岚山埋伏的那群人不是雪国人，但他们训练有素、阵法了得，应该也是受训之人。”
“楚代两国和谈，除了雪国不乐意看到，还有谁会害怕？”程一峰陷入沉思。
“宋国。”陈皮脱口而出，好似早有答案。
“宋国？”牛大重复道。宋国位于楚国以东，面积约楚国的一半，实力弱于楚代。
程一峰颇有疑虑：“宋国常年偏安一隅，与楚代两国无争端。为何今日要行刺赵政，阻挠和谈？”
陈平说：“前辈可曾听说过推骨术？”
程一峰眼前一亮：“当然。推骨术是玄武之地上早已失传的黑法术，相传是具有五灵力的法师才能操控。可是玄武之地近百年连法师都很少遇见，更别提五灵力法师了。”
陈平点点头：“前些日子，清水崖收到一封无名的飞鸽传书，上面说，楚代和解，宋国必亡。”
“这和推骨术有什么关系？”程一峰问。
陈平压低了声音，阴森地说：“这封传书是用黑法术写的，阅后即爆，清水崖损失了三名得力干将。”
“楚代和解，宋国必亡？”程一峰分析道，“代国正和雪国苦战，他们不会招惹宋国。也就是说，和谈后，楚国将攻打宋国？”
“程老前辈！”陈平深鞠一躬，“宋国虽小，但举国上下人口将近百万，倘若推骨术预言成真，又将是一场生灵涂炭呐。望程老前辈劝说楚王，不要攻宋。”
“不让他吞代国，又不让他打宋国，难呐！”程一峰长叹一口气，闭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旁未发声的牛大忍不住抱怨道：“我不管什么代国、宋国。师父说好了要认我当义子，不能反悔。”
程一峰诧异地睁开眼，看着牛大委屈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出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呀。好啦，师父说过的话，当然算数，绝不反悔。”
“可是您都不肯让我随您姓氏！”牛大气鼓鼓地看着程一峰。“您早晚会反悔的！”
“这……我是觉得，我从来没有养育过你，怎么能让你随我姓氏。”
“可是您不让我随您姓，又怎么能……”
“好啦，好啦。”陈平受不了这一老一小的唠叨，“牛大说得有理，老前辈说的也有理，我看这样吧。老前辈，为了让牛大放心，您不如赐他一个新名字。牛大，你也别为难老前辈，万一你以后作奸犯科，怎么能顶着老前辈的姓氏呢？这不是辱没老前辈的名声吗？”
牛大不服气道：“你才作奸犯科呢！”
“陈平这个提议不错。”程一峰低头沉思道，“牛大遭受牢狱之灾，皆因我推举他为搜查队的向导。而这搜查队又是因为雪国的刺客才组建的。”
陈平眼前一亮，似是知道程一峰的心思。
程一峰说：“牛大，我赐你‘凌’姓，你看如何？”
“凌？”
“凌，冰也，暗指雪国。我要你记住，无论玄武之地权利如何更迭，我们的敌人永远是雪国。”
“雪国真有这么厉害么？”牛大嘀咕着，“凌？那我以后就叫凌大了？”
“哈哈哈。”陈平捂着肚皮笑，这时候的他，酒劲儿似乎又回来了。“自然不能叫大了。”
程一峰看了看陈平，问：“陈平呀，我一直很好奇。晏王为何给你起名为平？”
陈平仍是满脸醉笑：“平是平庸的平。父王只想让我碌碌无为一辈子。”
“好。我就借这个庸字。”程一峰为之一振，“牛大，从今天起，你就叫凌庸了。”
牛大一脸不满道：“义夫也想让我碌碌无为一辈子？”
程一峰笑道：“陈平名平，可他却洞悉时局，自愿舍弃宗室身份，投靠清水崖，为天下苍生奔走。此等心境，可不平庸。”
“那些叫聪明、勇敢之人，往往都是愚蠢、胆小之辈。”陈平收起醉意，严肃地看着牛大，“你我以平庸为名，却要行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程一峰眯着眼睛，端详着陈平，似乎发现了这位忘年交内心深处的另一面。
而牛大，不对，是凌庸，却仍因被标上平庸的记号，而闷闷不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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