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皇怪叫一声,摔倒在一片碎石之上。“哎哟……”他揉了揉颠倒的五脏六腑,又揉了揉胸口,将还卡在头顶洞口的魂魄拉回身体,这才环顾四周。
借着月光依稀,这屋子巨大,四壁坚硬,脚下是冰冷的泥土。
可奇怪的是,屋子虽大,却空无一物,显得阴冷莫测,不像是人待的地方。
“这是哪儿呢?”娇皇踯躅着走了两步,抬头望天,那洞离自己好说有十丈之高,他根本跃不出去。
“……是谁?”
黑暗中,一个枯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把娇皇吓了一跳。
这密室内尽是黑暗一片,他也不辨东南西北,从地上一咕噜爬起,闭了眼睛就朝声音来源处不断作揖:“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坏人。你们被香清上人逮到此处,受了许多磨难,上面的墙壁已经被我打破,我这就带你们出去,只是不知你们腿脚是否还能行走,此处很高,我也没有法宝,要出去非得……”
说话间,娇皇乜斜开一条眼缝。
他惊呆了。
室内没有“你们”,只有一个人。
一个浑身**的人。
月光从石罅中渗入,射成一条直线,莹白的月光成了一条无暇的白练,白练之下,坐着一人,全身**,黑发从头顶一泻千里,铺散在地上,如一袭华丽的毯。
毯上仿佛裹着一层月光的银沙。
而她的皮肤比月光更像月光,洁白剔透,泛着莹莹白光。
“你是……仙女?”娇皇张大嘴巴。
“刚刚,你说了香清上人,你也知道他。那么,你是什么人。”
娇皇呆呆地不能说话。
眼前明明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声音却如此苍老枯涩,模样比他见到的任何姑娘都要美丽,不是仙女下凡是什么?
“好教仙女……仙女妹妹知道,我,我,我是……”娇皇努力从脑中的一锅粥中舀出一点实在的东西,却口舌无措。
他是什么,他是什么东西来着?
“你是谁?”
娇皇见仙女妹妹朝他伸出一只手张,他自己的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了,双腿凌空而起,飞扑而去。
娇皇惨白着一张脸,生怕砸到了仙女妹妹,双手乱抓,好歹在仙女妹妹半步之遥跌了下来。
“仙女妹妹有什么想知道的,娇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多益善……”慢慢的,他的领口收紧,握在了一只纤细已极的手中。
两人面对着面,娇皇忽然噤声。
近了才看清楚,原来仙女妹妹的眼眸不是黑的,是紫的,比钻石更璀璨,比黑玉更深邃。
他忽然想到曾在一片密林深处见过一丛长在深水之下的紫萝,月上中天时,紫萝破水而出,抽枝发条,紫花银蕊,于半空中抖落银色花粉,光彩夺目。
和面前这双眼睛,竟出奇地一致。
“你叫什么?”
“娇……娇皇……”
“娇……皇?”
那双紫色的眼眸转了转,见自己的名字竟在对方口中念得悠长且掷地有声,娇皇红了脸,脱了衣服,披在仙女妹妹身上,结结巴巴道:“你,你先穿上衣服。”
趁仙女妹妹穿衣的间隙,娇皇倒头将头放在地上,朝洞口方向咚咚咚三下,磕得呯呯作响,嘴里念念有词。
“你这是做什么?”
娇皇指着头顶那破洞:“娇皇在感谢那月光,若没有那月光,这里又黑又冷,如何能够看清妹妹的脸,理当扣三首以表谢意。”
正说着,忽听黑暗中响起密密匝匝的声音,使得人听来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觉寒气突起,诺大的石室内居然飘散起一股白气。
他四顾一看,这巨石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八脚蜘蛛,千万只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那些恶毒的小眼睛呆滞不动,下颌的獠牙安静地张开又合上。
娇皇似乎听到它们在商讨他身上哪块肉更加富有口感。
“这这这……”娇皇立时颅内充血,立起身子,伸开双臂挡在仙女妹妹身前,“仙女,仙女妹妹,别,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话一出口,娇皇真想一口咬死自己,他的声音为何在打颤?听起来真是丢脸死了!
于是娇皇赶紧补充:“这,这蜘蛛,要吃也是先吃我,我,我是玉雪香姣之骨,据说是很好吃的,你放心好了……”
此话一出,娇皇真想被蜘蛛立刻吃掉算了!
这蜘蛛吃了他,下一个不也轮到仙女妹妹了吗?这话说来有什么用?
忽而,眼前一花,后颈一紧,娇皇身体凌空砸向旁边屹立的巨鼎。“哇——”娇皇怪叫一声,感觉天地与自己的五脏六腑一起翻了一番。
很快,他屏住呼吸。
一只有如月光的皎洁脚掌踏在黑泥地上,一步又一步。
裸足所踏之处,蜘蛛便垂下头,向后一分分匍匐而去,直到隐匿进四面发方的墙壁洞穴。
仙女转身,朝他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他和他所在的巨鼎一起向上,蓦地飞出洞穴。
比月光还皎洁的素足,从头顶飘下,在眼前掠过,踏在瓦砾碎木上。
娇皇一阵心痛。
这样纤小的裸足,被碎木瓦片割破了可怎么是好?
娇皇从巨鼎上,连滚带爬跌到地上,欲将自己的鞋袜送给仙女妹妹穿上,忽而又想:“自己的鞋袜不干净,怕是污了仙女妹妹的脚,况且鞋袜也大了许多。”
这么想着,就又在原地呆愣了片刻。
“你知道,这里被夷平是什么时候。”
娇皇想了想,赶忙答:“那是五年前的事,香清谷被三大门派联合扫荡,不存一人,香清上人被被杀,听说是自爆金丹而死。数千的香清奴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说是被关押了。”
在对方沉吟之时,娇皇急忙拱手问:“不知仙女妹妹能否告知芳名,也便于称呼。”
对方蓦地抬眼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深,半晌,才从那张殷红的薄唇中吐出三个字:“花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