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能找到杀我的理由？
你倒底想要干什么？
指引你。
不需要。
……
是你在找我？
是。
为什么？
救我女儿。
你知道我的规矩。
知道。一命抵一命。
……
你杀了多少人？
一千。
够了。
够了？
是的，你该离开这里了。
凭什么？
因为命运。
命运？我不信。
……
最后再送你一样东西。
是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
…
…
谢谢！
……
“轰隆隆！”
苏元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看着黑暗的房梁。
过去的生活每一次都会从梦中出现，他已经有些迷惑，二十年的记忆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一场可悲的梦。
雨开始下了。
一场难得的大雨。
夜空中一片混沌，就好像一幅拙劣的水墨。
他起床站在窗台前，紧紧盯着黑暗中的小道，因为他能感觉到窗外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一道闪电从天空劈落，将整个夜空短暂照亮，夜空下的青石小路，一道身影缓缓地走过来。
一只脚踩到一汪雨水，雨水立即四散开来，他的鞋却依旧干爽，天空的雨重重砸下，到他的头顶时却像到遇到一道无形屏障，向左右分散开来，青衫依旧不湿。
修行者。
苏元心中一紧，又随即放松。
他已经习惯于在危险之中调节心性，一个修行者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出现在面前，他的来意已经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容不得一丁点的紧张。
苏元穿好衣服走出了门，雨水瞬间打湿了全身。
“苏元？”
“是。”
“你杀了严老虎。”
“是。”
“你可以死了。”
苏元就在这时候启动，加速，短短片刻就来到他的面前，手从腰间移过，一把双刃短刀出现在掌心，雨滴落在短刀上，又猛地被弹起，在空中炸开，化成一朵漂亮的水花。
平稳的手，冰冷的刀，横向穿透过整个水花，没有任何犹豫地从青衫修行者的脖子间滑过。
速度太快，青衫修行者几乎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身体后仰，刀尖割破了咽喉上的一片皮肤，留下几滴血和一片冰冷的恐惧。
一刀无功，苏元立即松手放开刀柄，同时反手握住，进半步，而后用力沿着原来的轨迹挥出。
短暂的失神，清醒过来时看到刀锋距离他的脖子只有短短的一指距离。
“盾。”青衫修行者不屑地笑了笑，嘴里吐出一个字。
一片薄薄的冰盾立即出现在刀锋下。
“叮。”刀与冰盾相撞，冰盾化成碎片，而刀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青衫修行者再次感受到刀锋的寒冷，他的脸色大变，又一片冰盾出现在刀锋下，很快就化成了碎片。
刀破开冰盾时发出的“叮叮”声音不断响起，有如悦耳的弦音，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但在青衫修行者的耳朵里，却更像是死亡的序曲。
……
学府里灵力的变化逃不过他的感应，容大胖子瞬间出现屋外，一道白色的美如幽灵的身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雨水从她手中白色纸伞的边缘滚落。
“是谁？”孟瑶轻声问。
容大胖子辨别了方位：“苏元。”
“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
……
一只脚用力踏进一汪雨水里，溅起水花四散，凭借着对身体强大的控制力，苏元强行扭转腰间，勉强躲开从黑暗之刺来的冰剑，而后冰剑忽然炸开，苏元几乎无法做出任何的应对，十几道冰刺全部没入他的身体里。
冰刺还原成灵力，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开辟出另外一个战场。
噗的一声，血水从苏元的口鼻间喷了出来，汇合了身体流出来的血一齐被大雨冲散，他的脸越来越苍白，气息早已经紊乱。
凭借偷袭占了先手，却远远不够弥补修行者和普通人之前巨大的鸿沟，一丁点的优势很快被修行者强大的手段抹平，苏元已经狼狈不堪，然而在黑暗中，他连感知到青衫修行者的位置都几乎不可能做到。
体内更是混乱不堪，灵力有如进入无人之地，肆意的破坏着，苏元知道，他已经支持不了太久。
普通人之所以为普通人，是因为和灵力天生的排斥，一旦有灵力进入体力，能留下全尸已经是幸运。
一道闪电劈下。
苏元终于看到了修行者的身影，一柄冰剑已经在他的手中成形。
崩紧的神经强行抑制住身体各处的疼痛，苏元用力冲了上去，不闪不避任何由冰剑刺进小腹，还原后的灵力让他不由得发出一道闷哼，左手朝着记忆中的位置抓去，终于在青衫修行者拉开位置之前，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右手。
沉重的身体用力撞了上去，两个人瞬间倒地，同时苏元举起短刀，毫不犹豫的用力扎下，将两个人的手贯穿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啊——”
青衫修行者发出一道痛苦的嘶吼，脸上出现恐慌。
左手张开，一柄冰剑从无到有缓缓出现。
苏元抓起他的头发，狠狠按下，剧烈的撞击让他的头脑一阵晕眩，未成形的冰剑消散无形，
几次撞击过后，青衫修行者的意识进乎于涣散，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即将而来的结果，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着，从惊慌到绝望，死亡的鼓点又将这份绝望催化成了疯狂，他以身体为桥，强行调动天地间的灵力，将全部精神融入到灵力中，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将灵入全部灌进苏元的体内。
砰！
一声炸响。
两具身体瞬间分开，苏元在空中飞行了好久，而后重重落地，滚了几次之后动也不动，惊吓的雨水纷纷逃散，又在安静中汇聚。
容大胖子从黑暗中走出来。
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你来了？”容大胖子问。
“我对他的印象不错，所以来看看。”孟瑶举着伞，又反问：“你就这样看着？”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插手。”容大胖子回答。
“那现在呢？”
“他死不了。”
容大胖子抱着苏元走进屋内，平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瓷瓶晶莹剔透，不知道由什么材质烧制，他一尘不变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丝不舍的神情，握着瓷瓶的手微微用力，又在一声叹息中松开，从里面倒出一枚淡青色的药丸，飞快的塞进苏元的嘴里，仿佛只要慢一点，就再也无法做到一样。
“你倒也舍得。”
孟瑶站在门前，雨伞收起斜放在一边，残留的雨水从伞上滑落，汇集到一起，又缓缓流向门外。
容大胖子没有说话，一股蓬勃的绿意忽然间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整个房间仿佛成了一片原始丛林的一角，带着淡淡生命本源的绿意几乎凝结为实质，缓缓没入苏元的身体里。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又平舒开来，呼吸越渐平稳。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孟瑶撑起雨伞，走出门外时，转身问道。
“你有想法。”容大胖子皱了皱眉。
“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孟瑶平淡回答。
“看来你真的很看好他。”
孟瑶没有直接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缓缓开口：“你不懂。”
“这件事你不要管。也不需要我管。”
“你确定那边不会有问题？”孟瑶露了梦一般的笑意，用一种非常特别的声音说道。
容大胖子摇着头，“他不会，也不敢。”
……
木桶中的热水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了，水的温度经常都保持在比人体高一点的温度上，散发着幽香的花瓣漂浮水面上，跟着腾腾热气起起伏伏。
在这种连绵大雨的天气里，在这种温度的热水中泡上一会儿之后，总会让人觉得身心交泰，容光焕发。
刚一入水，赵元丰的瞳孔就扩散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也都在这一瞬间软化松懈，连他愤怒到将要爆发的心情也随之平静。
“这件事你做错了，严老虎只是一只旧河沟里的臭虫。”
他说：“为这样的一个人牺牲了十三，如果你去做生意，一定会赔得很惨。”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当他说话的时候，却有另外一道声音回答他。
“我低估了他，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到刑堂自罚。”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赵元丰叹息着。
“那个人还没死。”
“学府出面了。”
狭小的静室里忽然就沉默了，就像大师精雕细琢的雕刻，琉璃花灯扑闪扑闪，成为唯一的动态。
许久之后，那一道声音才用带着一些愤怒一些不甘听起来还有几分苦涩的嗓音说道：“为了他，值得吗？”
“容小雨的脑子一直不正常。”赵元丰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几分怨气。
“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不能动，那就借别人的手，这件事你去想办法。”赵元丰说：“说不定这也是个机会。”
……
起风了。
容大胖子把落在身上的几片嫩叶拿走，将那个并不保温的饭盒放在苏元床上的时候，苏元正透过窗看着外面的风光。
风从圣山那头吹来，吹过整个荒芜的大陆，消失在东海岸尽头那片茫茫的海洋里。
这不是季节里应有风。
“北疆的兽人、南域的亡灵，又要开始暴动了。”容大胖子说了句没头脑的话。
苏元这时候却在想着，这阵风过后，竹林前的那条小道上又要增加了一层厚厚的落叶。碧绿脆嫩的竹叶经过多少双脚的践踏。
清晨的那个姑娘会不会在这时候走过这条青青小道。
“有关系？”苏元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饭盒。
饭盒不是他的，是容大胖子的，里面装的饭菜也不是食堂里的只能够填饱肚子的那种，而是经过刻意挑选，最符合苏元目前恢复伤势所需的养分。
这些显然是容大胖子亲自准备。
苏元没有问，容大胖子也没准备说，两个人就这样，安静而别扭的相处着。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刮一场特别的风。”容大胖子解释道：“风过后，兽人和亡灵的数量都会有一个爆炸式的增长，也到了该是他们狩猎的时候。”
“狩猎？”苏元敏锐的把握住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字眼，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滑稽的可能，可是看到容大胖子的表情时，他的心渐渐有些冷。
“是的，狩猎。”容大胖子悲戚说道：“我们就是猎物。”
……
容大胖子走后，一碗鸡汤出现在苏元的面前，鸡汤后面是李兵的笑脸。
一碗鸡汤下肚，苏元放下碗，叹息着说：“再这样下去，我估计要胖了，一大半是你的责任。”
李兵笑道：“听到你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证明你这个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我这种人一般很难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有相互询问。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过来。”苏元忽然说道。
“恰恰相反。”李兵说：“我觉得很有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本事，人也不错，很值得结交。所以必须要趁你没有发迹之前好好对待你，让你承我的情，也许将来就会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李兵说：“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苏元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忽然笑了，李兵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就在这间算得上简陋的屋子里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仿佛平白得了一笔横财一样。
……
沉静的夜，漆黑的夜，仿佛一团墨汁涂抹。
苏元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起床在屋里简单的活动。
躺得久了，身体难免有些僵硬，等到四肢恢复了以往的灵活，轻轻的擦拭额头上的细汗，苏元盘膝坐在床上，
然而他的身体却忽然僵住了，心神剧震，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
丹田里多了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他颤抖而缓慢的伸出手。
天地灵力依旧在指尖流动，然而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阻碍却消失了，没有了疏离，没有排斥，只有一种亲近存在，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极而泣、欢呼雀跃都不可描述的亲近。
丹田运转，灵力从各处涌入到他的身体中，融合进丹田里，直至饱和。
五指张开，一团美丽的红出现在他的手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