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其它鬼魂那儿了解到，弑神怪真正想从人类身上夺走的东西叫精元，它们的嘴巴就像一个巨大的电子吸尘器，能将人体内的重要元素全部吸到自己体内。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如果你还想了解更多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其它了解弑神怪的人类——回过头来说，当初，你让我变成孤魂相当于给了我一件保护外套，披上它以后，我就等于在这世间消失，只是对于那些同我差不多的鬼魂来说，我依然存在。”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有价值的信息？”
少年插嘴道，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女人的描述已经让他获知了很多他本不了解又需要了解的事情，但这些对他来说还不足够填满“肚子”。况且，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女人在讲话，若他不插上一脚，按照女人的讲话节奏，就这个问题来说，他们恐怕还要再说上几个盅时。
“当然，不是。”女人笑着回答，吞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之余，心里还有一丝丝忌惮。
“我正要说呢。”她的笑略微苦涩，“在那闪闪发光的东西进入我的身体后，我除外表上发生了变化外，脑袋里也被硬生生地填入某些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没办法给你形容，只是每当我试图打开它并向里面瞄上那么一小点儿的时候，我就会感觉自己超然世外，甚至飘荡在外太空，而有时我还会看到几个完全陌生的生物，很奇怪也很诡异，后来我就不怎么愿意打开看了，毕竟它只会让我精神错乱。
当时的你，告诉我，那是你的记忆，是非常宝贵的东西，但这东西一旦放在你自己身上就很有可能被丢失，因为某人也在惦念这玩意，但放在我这里，却是谁也不会想到的，而你又让我来到这片树林，说有朝一日，你会来取走你的东西，借此帮你恢复记忆，到时，你会把我的**还给我，让我重新再成为一个人——而我，就凭这才在这片树林里待了这么多年！”
“你可能想不到在我听到这些后感到多么……”
“那——那个我呢？他现在又身处何处呢？他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你不是说他和你差不多——”
“是的，他就是凭空消失了，就像他也为你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因而也不复存在了似的，但后来，我在你的记忆中了解到这其中的缘由，推测出那时的你应该只是一小片神识，且很容易在浑浊的世间破碎。”
神识？破碎？像灵魂一般的碎片吗？老实说，她说的这些东西很难使我信服，但这确实没有什么地方说不通，不是吗？
现在，一切已一目了然。女人虽然不情愿地穿上了孤魂野鬼的“外衣”，但却拥有了在这世间留存下去的保障。正如她所说，飘荡的灵魂是弑神怪们最喜爱的食物——在她的灵魂被污浊的恶俗消损为鬼魂以前，恐怕她的纯洁早已被弑神怪们分食干净，虽最终也会沦为野鬼，但却不再拥有完整的人格。
这世间有着独特的生存法则，弑神怪也好，孤魂野鬼也罢，包括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自称为人类的家伙们，也都尊重着这一法则。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把你说的那东西交给我了。”
少年略显紧张，不光是因为他就要接受本属于他的东西，还因为他将利用这东西来满足自己空缺出来的好奇心。毫不夸张地说，他觉得这东西能将他自以为缺失的人格全补回来。
至于他是如何这样认为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和之前，他不追究任何他听不懂的词，不好奇任何对他来说不切实际的关系，平白无故地接受，就好像他只是一个能录音的木偶。
现在，那些被他录下来的音又在他脑子里回放着，他还是听不出哪里说不通，但就是觉得他更应该对此惊讶，然后问出种种问题。
“当然。”女人似乎心情愉悦，语气轻松自然，但在这氛围中还藏着某种冷静、某种迟疑。
“属于你的东西自然要给你，但属于我的东西，你也必须得还给我，对吗，我的小秦圣？”
“当然……”
按照女人的提示，之前被放在她身体里的“记忆宝盒”就在那层黑漆漆、雾蒙蒙的虚影中，他只要用那只能发光的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东西从她身体里拿出来。
关于那只能够发光的手，起初，少年还有询问女人的打算，后来，怕对方又要和自己做什么交易，便决定在拥有记忆后，自己到里面瞧一瞧再说。
他按照女人的意思，准备将手伸进她的“身体”。在她眯起眼，等待疼痛到来时，秦圣也同样痛苦。
他的痛苦并非是**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她是只鬼魂，是只吞噬了很多小鬼的恶鬼。这也难怪她会说，其他鬼告诉她……
其实，那些鬼就在她的肚子里吧！
少年越是这样胡思乱想，就越是不敢在黑影中随意摸索，事实上，他已经感受到某种冰冷到令他胆寒的东西从他的手臂上经过，有时，那东西不小心撞上他那金灿灿的手臂，还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因而使整个过程更加折磨。
那黑压压的向雾霾一样的东西在少年的想象中蠕动，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蚯蚓在他面前扭来扭去，湿润又光滑。
他看不见伸进黑暗中的自己的手臂，就算它上的光可以照亮整片树林，却在被黑影吞入的瞬间起不到任何作用，仿佛它已去往另一个世界。
快一点让这结束吧！
少年鼓足勇气，加大摸索的力度，毕竟他知道那些藏在女人“身体”里的东西也怕他，不然它们也不会在他手臂旁来回试触却又不敢真的贴近。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一直在身影下方摸索，就像撩起一个女孩的裙摆，然后用手掌摩挲对方的脚踝和大腿那般；而他不敢向上靠近的原因，大概也和这想象有关，因为他还是无法把女人的“身体”完全抽象为一个虚无的影子，且他认为一旦他再向上试探的话，他就会为自己这一粗鲁行为感到羞耻，实际上，他已经无地自容。
可是，“摸大腿”也绝非正人君子所为啊。如果他认为往上摸就是触碰道德底线，那么现在像流氓一样地把手放在异性的“大腿”上也早已越过了他所谓的城墙。
女人被少年的拘泥搞烦了，她突然身体下沉，脑袋还差点碰上少年的手臂。她知道那东西在哪儿，因而利用自己的移动指引少年触碰到她身体里的“宝贝”。
“我应该不会突然消失吧。”
在少年终于抓住那小“盒子”，并欣喜若狂地忍不住尖叫出声时，距离他很近的女人的脸正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闻此，少年的手突然颤了一下，不光是因为声音飘过他的耳朵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因为他从中感受到女人的悲伤和渴望得到怜悯的苦愫。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之前不是答应你会把**还给你的吗？”
少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就像他把一个小女孩弄哭后，急于向对方解释自己有意无心似的。
女人笑了，在少年耳边轻轻地笑着，因而发出细雨缠绵般的声音，很沁凉、深入人心。
她怎么了？！
少年不觉地将手掌中的东西攒紧，比起这种虚与委蛇，在他手中的东西才能给他踏踏实实的感觉。
现在，他要做最后的冲刺，可那些原本不敢打扰他的魂魄却突然企图捣乱了。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如果这东西对少年来说都是宝物的话，那么对这些世俗小鬼来说，就更应该是不可比拟的财富。
小鬼们用自己的身体顶撞少年那只散播着金色粉尘的手臂，这虽无异于飞蛾扑火，它们却沉浸在其中把这视为终结一生的使命。少年或许并不觉得整个过程又多么困难，顶多就以为自己失掉了几根汗毛，但那些甘愿牺牲的小鬼却因此消逝了一多半，并最终都失去斗志。
女人的表情从中也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先是紧皱眉头，好像自己吃错了东西，后又如释重负，就像她终于把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现在，她却悲从中来，露出一种得知自己身患绝症般的愁容。
她怎么了？！
少年又一次忍不住想。
当他完成冲刺，并看到自己大半个手臂时，竟发现自己遇上比任何时候都要艰难的时刻，倒不是那些小鬼突然又回过神来打算齐心协力地抓住他，而是他感到自己就像要离开一个本对他来说无比适应的环境，而现在非要到另一个陌生环境中去生存时才有的惶恐，以至他觉得整个场的引力都在约束他，试图把他留下。
回忆之前的轻松，这似乎才是他应得的报应，毕竟每一笔财富的获得都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是什么呢？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