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嗯——该怎么解释才好呢——简单地说,他和你之前差不多,换了一张脸。”
“仅仅是换脸吗?”少年眯起眼睛,对此表示怀疑,“仅是换脸的话,他的身份又将从何而来,想要不被人发现应该很难吧。”
“的确很难,但他确实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还可以在e都随意进出,并且现在他就混在研发部的学徒中。
这听上去的确不可思议,但事实证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且他的真实年龄都有待考察。”
“事实证明?又是乌拉拉卡奇给你们展现的数据?那他又是从什么途经获得连技术人员都没办法检测出来的数据的呢?”少年的目光变得犀利,老实说,他很不喜欢这个自作聪明的老家伙。
风尚撇了撇嘴,感到对方的怀疑后,自己便不确定还有没有讲下去的必要。那时,走投无路的他们就像一只只饥渴的走兽,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胡乱地往肚子里塞,并没有仔细品尝那其中的味道。所以,当少年提出一个接着一个的让他感到模棱两可的问题时,他的手心直冒汗却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他正为自己当时的草率感到惭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数据太多了,简直应接不暇——随后等我再回想这其中的细节,却又没了当面问清的机会。”风尚头一次在少年面前表现出忸怩,这让少年以及风尚自己都感到不适。
少年砸了咂嘴,思考了片刻又问,“那乌拉拉卡奇清不清楚那些幼果是如何被孕育出来的,他有办法到生命之洋底部去瞧瞧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莫非你怀疑连幼果的存在都是事先被设计好的?!”风尚露出少有的惊骇之色,此刻,他正为细想后的结论感到恐慌。
少年点着脑袋,但并不像是在给这个问题画上句号,他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觉得生命不应该走这种程序,有机会的话,我会跟你们描述一下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生命是如何通过自身延续下去的。
再者说,思想都可以被植入,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不可能被创造出来呢?兴许那个除名囚就是掌握了这一点,才得以在e都胡乱篡改身份。”
风尚望着少年时,突然对他脑子里所了解的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坐在我旁边的可是这世界的主人啊!”风尚想着,心里更是惊讶。
“的确有这个可能。”风尚的声音听上去酸溜溜的,大概是因为他又想起他们那卑微的身份以及如同蝼蚁般的命运了吧。
如果还能回到初见的时候那该有多好。那时我们心无杂念,对e都也只是怀着惊讶和好奇的心情,没有身份的贵贱,没有命运的亵渎,简单、快乐,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忙碌和自豪……如果能一直那样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少年突然打断风尚的冥想,故作兴奋道,“我也给自己起个名字,怎么样?”
有那么几撇,风尚以为少年心血来潮在同自己开玩笑,等他确定少年的神情中带着某种坚持后,便怯生生地问道,“你想好叫什么了吗?还是——”
“秦圣!我就叫秦圣!”少年的脸上绽放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应该真的被自己的这一决定感动到了。
“秦圣?”风尚小声嘟囔着,觉得这名字听上去还不错,跟着开心道,“不错,是个好名字!要不要——”
没等风尚把话说完,少年就已经站起身向富达等人跑去。恰好风尚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他会心地笑了。
“秦圣,风尚,洛伯,富达,尹君,卢丽,芙蓉。”——嘿嘿,听上去就像一个不错的组合——不过话说回来,这名字真的是他随意取的吗?
富达等人在少年的带动下,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这其中风尚的功劳最大。现在,他们不仅可以带着愉悦的心情上路,还能边走边开玩笑,仿似回到过去。
然而,风尚却不知怎地,对少年多了一种特殊的关注。他总觉得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的少年最值得提防。少年是造物主这件事时刻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很难不去以为对方只是带着一层伪人类的面纱。
到底该相信谁呢,相信乌拉拉卡奇的警告,还是相信眼前的秦圣,或者自己的知觉,那层面纱真的存在吗?——风尚边思索着边回味着他们之间的谈话,暗暗告诫自己还是要在这件事上多用理性而非感性。
“秦圣,秦圣,秦圣!”洛伯开心地叫着,肆无忌惮地在宫殿内嚷着少年的第一个名字。
“洛伯,别喊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再多说几次,这名字都会变得不好听了呢!”富达挠着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旁边的芙蓉和卢丽跟着嬉笑,也嘟囔了几句玩笑话,这才让此事作罢。
现在,大家基本习惯了“秦圣”这个名字,并且心里也由衷的喜欢。
少年的决定并没有直接获得他小世界里那个声音的同意,那个自称是秦圣的家伙现在已无力在少年的脑袋里兴风作浪,只是偶尔会弱弱地回上几句,皆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内容。于是,少年私自盗用对方名字的这一举动,也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对方只是不情愿地轻哼了几次,便在他的强烈镇压下不作声了。
秦圣和少年的思想正在潜移默化中融合。起初,少年以为是他战胜了他,所以才让对方无法在他脑中为非作歹;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只是在努力向对方靠拢,从一个意识不健全、思想不独立的幼稚儿向更成熟、更完整的方向转变——也就是说,迟早有一天,他和秦圣会不分你我。到那时,秦圣也就在这个世界完全消失,留下的便只是一个纯洁又美好的灵魂。
“富达,你估计我们还有多久才能从这里出去啊,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没花这么长时间呀!”洛伯的兴奋劲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疲累和纯粹的饥渴。
芙蓉和卢丽也表现出体力的不支,作为队伍中的女性,她们已经竭尽作为体能较弱群体的全部魄力。故而假装坚强是她们为这群体奉献的最后一点儿尊严。
富达看了看腕表,勉为其难道,“应该快了吧,大家加把劲,再坚持一下!”他走到芙蓉和卢丽身边,将自己的水壶递给她们。他吞了吞口水,咧着干裂的嘴唇说,“喏,我还有点儿水,你俩分了吧。”
两人有所犹豫,因为她们明显看出富达也不比她们好到哪儿去,但富达一再坚持并最终把水壶挂在卢丽的脖子上,她们这才勉强接受。
实际上,那是整个队伍里最后一点儿水,富达留着它本就是为了不时之需。现在看来,如果那两个女孩儿再不补充点儿水的话,随时都可能倒下,到那时,背着两个人在最艰难的时刻行走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
洛伯看着有水喝的芙蓉和卢丽,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女孩儿,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公平。”又扭头看向周围,生怕谁发现了他的小心思,结果正对上尹君的目光,但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他耸耸肩,因为他实在没有理由责怪洛伯。
简单休息片刻后,六人再次踏上“旅途”。期间,洛伯几次建议使用便捷工具,但都一一被富达驳回,毕竟他们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冒险尝试,一旦谁从中受害都将会成为其他人的负担。
“秦圣,你饿不饿,我这有压缩饼干,很解饿的。”尹恩发现少年在后面弓着背,掐着腰,以为他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好心地从书包里取出干粮。
洛伯闻声,用布制的帽子敲着尹君的脑门儿并赶忙将饼干夺过来塞回对方的背包。
“你傻啊,尹君,你是混进来搞笑的吗?瞧他嘴巴干的,不知道有多想喝水,你还给他吃饼干,不怕他吃的时候把自己噎死啊,你个鱼脑袋!”
尹君闻此忙不好意思地向少年道歉,然后挠着脑袋尴尬地笑道,“哎呦呦,我是渴傻的,我是渴傻的,可不要理我,可不要理我。”
众人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被洛伯以及尹君提到的“水”、“渴”的字眼惹得更难受了。于是,大家决定谁也不要多讲一句话,特别是那些和“水”相关的内容。
风尚对少年投以问候,问他是不是哪儿里不舒服。少年简单地答谢,说自己只是又渴又饿,且现在确实不是吃东西的时候。风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也不能对他给予任何承诺。
走着走着,少年突然想到秦圣世界中的一个故事,便强忍着口腔及胃里面的不适,假装平静道,“有这样一个故事,曾经有一队人像我们这样赶路,他们没有水,且周围也没有水源和人烟,为了鼓舞士气,他们的领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