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众人一度看见会移动的水珠从水壶口爬出然后跌落至水壶下方的火种,继而听到电子器械被烤焦时所发出的怪响。当然,会有几只幸运的水珠摆脱了被烧烤的命运,但也经不住其它人的把玩,在陆面被折腾了几回后终于也不省人事。
一只被洛伯“玩坏”了的小水珠遭到了他的嘲笑,“看来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嘛,和生长在水中的鱼一样,不能脱离水继续生存,而且它们很怕热,温度一高还会被烧死,真是没什么意思。”
“哼,把你丢到沸水中、火种里或者没有空气的地方,你还不是一样,每一种生物都有它生存的局限性和对环境的依赖性。”尹君为地上那几只被洛伯捉弄得团团转的小水珠感到可惜。他虽不至于因此觉得洛伯残忍、丧失人性,但还是受教养的约束,觉得这件事不够体面。
芙蓉和卢丽看热闹似地在一旁跟着瞎起哄,或鼓励洛伯换着法儿地欺负那些没有能力反抗的水珠,或对尹君的悲悯表示认同。无风不起浪,洛伯和尹君因此闹得不可开交。
富达皱起眉头,几次叫板也未能让洛伯停止对尹君的挑衅。芙蓉和卢丽似乎也不愿意失去这次看热闹的机会。
“喂,秦圣,你怎么看这东西,它到底是活物,还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小玩意?”风尚把玩着一只刚从火种中脱逃的水珠。那水珠因为在逃亡的过程中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在风尚手中略显疲惫和病态,且用不了多久,它也会像所有脱离水后的水珠那样死去。
少年同样出神地望着风尚手中的水珠,此刻,他借着明亮的火光更仔细地观察着这奇怪小家伙,并借此比较每一只从水壶中爬出来的或被烧死或被玩弄死的水珠,尽力去分析它们的生命活动和状态是更贴近生物还是机械。
“要我说,这东西应该是某种机械,只是它的电子回路和它的身体呈一种颜色,并且会在脱离水体后的固定一段时间里自行断路并分解,从而形成一种生物自然死亡的假态。”
风尚闻此抬起脸看向少年,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的出发点有两个。其一,我估计了一下每一个能成功脱逃非自然状态下死亡的水珠的自然灭亡时间,它们几乎都在离开水体后的两轨后停止生命活动。从各方面来说,它很像生物并基本具备作为生物的各种特性,但却不具有生存**,这就非常奇怪。拿每条鱼脱离水体后的暂存活时间来举例,每个间隔都不尽相同,高级一些的生命更是如此,作为生物的它们也不应该例外。”
风尚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有注意到这点。在对少年的观察感到非常惊讶的同时,他还对此非常认同。生命值得被歌颂的地方恰如此处,再低等的生物在死亡面前除了畏惧还有更顽强的生的执念,因而每一种、每一个独立的个体与死亡抗争的时间也不尽相同。
“其二呢,我也不太确定它有没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之前那恐龙遭到电击惩罚的现象与这水珠脱不了关系。你想啊,在那么庞大的流动体系中监控一只不受控的恐龙,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无孔不入的方法除非以下两种:一是在那恐龙体内植入一个监控芯片,二是在它生存的环境中建立一个复杂的控制网,而我更倾向于后者。”
“你是说,这东西是用来控制那个大家伙的?”坐在对面的卢丽也被少年所谈及的话题所吸引。继而,连洛伯和尹君等人也被他们的交流而打断。
少年快速地扫了一遍众人的面颊,点头说道,“不是没那个可能。西蒙能复活已灭绝的时代霸主,通过这样一种微型装置来监控对方也不是不可能。”
芙蓉闻此,赶忙将手上那几只还在团团转的水珠甩向火种,幼稚而造作地嫌弃道,“诶!我才不想被监视呢。”接着,傻乎乎的卢丽也把脚下的水珠向火种的方向踢了踢,仿似碰到的是肮脏的臭虫。
“若真是如此,负责管理这些水珠的监控人员就应该借此知道已有人潜入秘密基地,要是这些水珠的内部程序再复杂和灵敏些,那些人说不准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继而准备向我们发动攻击呢。”洛伯突然紧张起来,再也不认为这是件有趣的事情。
“哼,应该没那个可能。”少年轻声笑道,“洛伯,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一点的可实施性呢?偌大的水池,类似与此的水珠应该会以十亿或百亿为单位统计并管理,如果少一颗或者一百颗就要防患于未然,那背后操作它们的人岂不是会累死。我敢说,制造它的人都不能保证所有水珠能在自然条件下安然无恙。”
芙蓉和卢丽恍然不悟,并立刻对少年投以崇拜的目光。不出几撇,她们又开启之前的把玩模式,对所剩不多的水珠展开围剿。
洛伯的眉头一高一低,假装出一副不太确信的神情,心里却早已对此表示肯定。
水煮好后,众人就着干粮进行简单的补给,在这之后,又围着温暖的火种进行短暂的休息。
富达和尹君分别开启腕表中的休眠模式,借此保证一公里内一旦有谁靠近,他们也能在休息时立刻知道。
少年望着身体上方的那层水膜发呆,他期待那只恐龙可以再次出现,或者另一只庞然大物从这儿经过,却只看到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死气沉沉的液体以及浩瀚无边的空泛冷漠的灰色。
“除此之外,西蒙还做了些什么呢?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为人所知?他是如何获得恐龙基因的呢?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带着种种类似的疑问,少年的眼皮越来越沉,直至那片在他眼中呈灰色的水域变成了一片漆黑。
…………
“喂,秦圣——”
“喂,秦圣——醒——醒——”
我怎么了?——少年感觉谁在叫他,感觉面前的灯光时暗时明,还能隐约感受到某种颠簸就像睡在一张正在摇晃并移动的床上。
我在哪呢?在哪呢?这感觉为什么会如此熟悉?之前——之前发生了什么?记忆——记忆又应该从何处开始呢?
“喂,秦圣!”
“醒——醒——”
“秦圣!快醒醒!”
声音终于变得清晰,是风尚在叫他并拍打着他的身体。
眼前的画面也突然发生了改变——没有忽明忽暗的灯光,只有巨大的昏暗的灰色帷幕以及风尚那张紧张又带着些许怒意的面孔。
“你怎么了?!我至少叫了你一轨!你刚才又是翻白眼又是吐白沫的,吓死我了!”风尚一边把少年扶起,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掐着他的虎口。
少年这才发现,不光是风尚对他投以关切又担忧的目光,连同周围其它几个人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惊恐万分的表情望着他,就像他刚才鬼门关里回来似的。
“你还好吧,秦圣,你刚才那是怎么了啊?!”芙蓉带着哭腔喃喃地问道。她喘息时的娇嗔将她受到惊吓的心理状态暴露无遗。
少年很难想象:一轨之前,人们刚发现少年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又叫不醒他的状态有多可怕,更难想象每个人在那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一轨里,内心经历了什么。总之,对少年来说,那一轨只是一片带着模糊记忆的漆黑,但对其他人来说,那一轨是让人无比煎熬的一百二十撇。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只是——哎,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少年用手擦去嘴角的湿润,自己也奇怪在一种他都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对他的行为做了什么。
“应该是看到什么又忘记了吧,就在刚才,风尚叫我的时候,都忘干净了吧。”少年活动活动筋骨,觉得并无其它异常,甚至还精神十足。他站起身,让大家不要为他担心,并建议大家继续他们的探险。
众人担忧的神情渐渐褪去,心里却被另一种未知的恐惧填满。这种恐惧从未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就像新生命将临后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他们对他的恐惧,源于某种无以描述的陌生,且这种陌生也带着未知。
少年真的不知道自己梦到什么了吗?他只是不知他的**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而已。
在众人收拾什物准备出发的过程中,他的眼神时常迷离至方才的梦境:几个浑身雪白的魂魄在他面前飘来荡去,起初他们没有具体的轮廓和容貌,似烟一般扑朔迷离,待他扑上前,准备询问他们的出处时,那些幽魂便突然静止在空中,从白色的没有形状的雾状身体里伸出一颗颗容貌相当的脑袋,那脑袋上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令少年印象深刻的不是他们的面容,而是他们的神情。他从不相信自己会有那样一种神情。一种孤傲到不可一世的、沉郁到面如死灰的奇异神情,还泛着白森森的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