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四年(910)冬,
对周式来说,距离上一次到晋阳已有数年。
这次奉王镕之命再次来此,请求援军。
他己感觉到了整个城市变化许多,充满了活力。
晋阳城是河东治所,是整个李晋势力的中心,更是李存勖的根基所在。
现在,晋阳的人口数量、密度明显加大,城内外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周式到了晋阳城下,见进出商队较之记忆更多了不少,但更加井然有序,这是好事。
而且整个城池,透着一股纪律严明的军营肃整之气。
远远望过去,城门处的守备军士,足足比往常多了一倍,军士们都全身武备,精气神十分昂扬。
“看来,百姓传言果然是真的,晋阳实力是不降反升啊!”
见到这种情况,周式的神色不禁凝重了一些。
心里对本次向河东求援的决定更加倾向了几分。
王镕这次将周式派遣出来,也是打出了手上一张得力的牌。
十年前,即光化三年(公元900年),
那一回,正是周式出使到朱温军中,才停止了梁军入侵的脚步,反使王镕受封赵王,化解了一次覆顶之灾。
当时,朱温击败李嗣昭,从晋军营地中搜出不少王镕给李嗣昭的信件,信中谈论到很多梁军的虚实。
朱温看后暴怒,亲自率军攻下傅城,焚其南关。
王镕日夜忧虑。
周式当时任其判官,主动建议:
“我们现在无法与梁军力争,只有以理来说服朱温。”
(就是给王镕留点面子,暗示没法打,只有求和的意思。)
因为周式与朱温有旧交,又极具辩才,王镕便派他到梁军中去说服朱温。
朱温见到周式后,大骂道:
“我多次用书信劝告王镕,他不来归附。现在我亲自到此,才派你来,已经太晚了!”
“况且,晋是我的死仇,王镕却与之合作,还与李嗣昭密切通信,言及我梁军虚实,此罪断不可恕!”
说得怒起,一把将王镕给李嗣昭的书信扔掷地上,
以示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周式没有被吓到,却劝说道:
“梁王只想得到一个镇州而已?还是想成就天下霸业呢?”
“自古以来,称霸者只会因大义而责备别人,而不会因私人恩怨而责难别人。”
“如今天子在上,各路诸侯又各守封地,和睦共处,所以战争才得停息,百姓才得以休养。”
“昔三国时,曹操破袁绍,得到魏国将吏给袁绍的书信,他将其全部焚烧,这才是大英雄之举啊!”
“如今梁王知道举兵无名,却以李嗣昭为借口,强行征伐,此不占天时也。”
“况且王氏五世六公据有赵地,根基深厚,民心归一,难道偌大成德就没有英勇敢死之士吗?”
一番言语有扬有抑,或可称明贬实褒。
一方面隐隐把朱温与曹操共列,点其有霸主之志,英雄之姿,暗合朱温自许。
这不是拍马屁,但比马屁有更浓的奉承味道,让人更加受用。
另一方面,略有威胁,点明梁军战略应在河东,对于王镕军这个小石子,饶之可得助力,硬拔倒有可能崩掉你一颗牙咯!
这也是辨士在劝人的一个经常套路:
对谈中,要用影响深刻的方式给对方面子,他有了面子,才有见理、谈判、说利害的可能。
情理、情理,通常都得先情后理。
因为,在我们国家,事和人通常不是那么分得开的。
只有情绪安抚好了,大家才能一起心平气和来说理。
朱温听了之后果然变得高兴,(大老虎的毛捋顺了!)
于是站起来,拉着周式衣袖,对他说:
“我只是在说笑而已!”。
(看看,这句话是不是有模仿曹操风采,刻意秀一秀霸王胸襟的痕迹呢。)
于是,后面谈判,利益交换就顺利上道。
兵戈消解,双方罢兵议和。
王镕继续当自己领地的大王,名义上归附朱温,并成为晋的半敌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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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谈判结果,《新五代史》记载:
太祖(指朱温)大喜,起牵式(周式)衣而抚之曰:
“吾言戏耳。”
因延式于上坐,议与镕和。
镕以子昭祚为质,梁太祖以女妻之。
太祖即位,封镕赵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