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役的决战地点,并不是单一一方所能决定的。
至少在双方主将的心中,都还认可这个地方才行。
柏乡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午河之北,驻扎了大量的晋军,午河之南,则是梁军连营。
这条并不宽阔的小河周边,已经上演着小型厮杀。
就在梁军主力集结的前方数里,有晋军侦骑悄悄靠近,进行窥探。
一名骑士勒住了缰绳,侧耳倾听,另一名骑士跃下马来,正要趴到地上,将耳朵附上地面,陡然间,响动袭来。
“小心!”
低沉而短促的喝声!
对于这些斥候来说,即便是最为危急的时刻,也不能大声呼叫,然而随着这声低喝,战马袭来。
梁军的巡骑冲杀过来,钢刀挥斩。
“哇”尖锐而凶戾的喝声中,刀光乒的斩在一起,黑暗里爆出火花!
地上的那名斥候猛地拔刀、跃出,另一名梁军骑兵挥刀冲过了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晋军的斥候是两人,梁军巡骑是三人。
“杀!”
“走!”
又是冲杀交手的低喝,战马在小范围内飞快地奔走,彼此绕出圆圈。
原本便在马上的晋军斥候策马飞奔,一名梁军巡骑兵便要从侧面杀过来,地上的晋军斥候冲过来,飞扑上去,梁军的钢刀斩进他的身体里,他也将那梁军巡骑拉得翻滚到地下来。
“走!”
受伤的斥候又是一声低喝,从地上爬起来,便迎向冲来的梁军战马,被他拉下马来的梁军骑兵翻滚起来又斩了他一刀,梁军的战马将他撞飞出去,他在地上翻滚几下又立即踉跄站起,然后才又被劈翻在地。
斥候的马蹄飞奔,那倒下的人影被迅速淹没在后方闻讯而来的梁军巡骑里。
一前数后的追逐不多时迎上了这片丘陵上的其它斥候,之后进一步变化为小规模的厮杀。
……
远处,一个个晋军将领的旗号逐步出现,落在王景仁的视野中。
一片片旗帜随风飘扬,就象一封封战书,砸在四周梁将的心里,他们纷纷向主将请战!
王景仁评估着双方的军力,士气。
他意态沉稳,看着远处平缓之地上正聚集的骑兵。
他们从那边交错连接的丘陵后不断地飞驰而出,迅速集结到前方几面巨大飞扬的战旗下。
人数越聚越多,已经黑压压的一片。
随着骑兵的增多,方阵越来越大,人马越来越密集,威猛雄壮的气势也越来越浓烈。
凌厉骇人的杀气掺杂在令人紧张窒息的战前氛围中,慢慢地,无声无息地笼罩在柏乡午河四处的上空。
“景仁兄,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士兵们都等急了。”李思齐大声叫道。
他早想报一箭之仇了,在对面晋军汇集的压力下,也有些烦躁。
周围的小校也一阵鼓噪。
梁军士气可用,对于这点,王景仁非常满意。
他挥手说道:“不用急,我们步步为营,传令下去,调‘龙骧’、‘神捷’为前部,各辎重车辆连接起来形成防线,正面迎向晋军布阵。”
王景仁在午河北岸,利用上千部装满辎重的大车,纵横交错地排列成三道弧线障碍,纵深长达数百步。
如果骑兵冲锋而来,会被这几道障碍连续阻截,不但速度受到了极大限制,而且骑兵们也会被车阵困住,完全暴露在车阵后方梁军步兵的长矛、弓箭之下。
同时他让装备堪称豪华的‘龙骧’、‘神捷’为前部,也是有心理战的意图。
这一意图被对面的周德威当即发现了,他向李存勖进言:
“梁贼结阵而来,我看其阵势不像为作战而设,是专为震慑我军,炫耀武力而来。”
“我联军素质参差不齐,乍一见到对方这衣甲鲜明,威武无比的阵势,肯定有不少人会被吓到,他们会以为梁军所有人马都这般全身护具,锐不可挡。”
“所以,若不想个办法挫其锐气,改变将士们眼中的第一印象,那我军气势就落于下风了,对今日战局定然不利。”
李存勖对身旁将校一一望去,看见李存璋对此面显忧色,于是点着李存璋说道:
“存璋,你也说说。”
李存璋犹豫了一下,答道:
“对方车阵防线部署的很长,如果强攻,部队的损失会非常大。”
李存勖笑起来,接着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打?”
李存璋摇摇头,“按这个阵势,除了硬冲,没有办法。”
“既然这样,我们也按兵不动,绝不大打。”
“你们呀,不要只看到对方在攻心,其实我们也已经攻心在先了;不过在今日回营之前,需要有人好好的戏弄他们一下。”
大家诧异地望着李存勖,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一个个迷惑不解。
看着大家疑惑的眼神,
李存勖转头向李嗣源问道:“嗣源,你的人马到的最早吧?”
“禀主公,我和史建塘一起抵达的,早主公小半个时辰。”李嗣源说道:
“按照主公的要求,我军各部依次出现,陆续打出旗号,先分部集结,然后再汇合于这里。”
“对面的梁军看到我们的人马越来越多,就算腿不抖,心也会颤上一颤呢。”
李存勖笑着解说:“崇韬提的这个办法有意思,我们越聚越多,旗号越打越响亮,敌人越看心里越恐惧,心里紧张,战还没有打他们就先输了三分气势。”
“没想到,梁将也不贸然出击,排开阵势,整出不少人马,兀自耍威武,我们和他们倒是瞪鼻子对眼,各演各的!”
“不过,”话风一转,李存勖神色渐显凛然:“既然来了,就要杀杀他们的锐气,这便是要作弄一番他们的意思。”
“李存璋!”
“末将在!”
“通告全军,眼前的梁军里面有很多是来自汴京的市井小民,正是因为他们怕死,才刻意为自己置办了这些上好的盔甲,这样不计功本保命的人,哪里比的上我们百战余生的勇士!”
“这一次,谁要是杀死敌人,夺取的东西就归谁所有,就算是价值几十万钱的盔甲、武器也一样!”
“喏!”李存璋领命而去。
“周老将军,”李存勖再次点将,说:
“就烦你率所部精锐,跟随探军斥候,攻击梁军阵地;专挑布防仓促,防备不足之处下手。无须强攻,多用弓箭飞射,引起敌营骚动后,一击即走;沿途可大声鼓噪,要的就是场面好看。”
“其余各部为老将军呐喊,助威!不得擅自出击!”
“得令!”众将各归队伍,鼓舞士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