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执着于惹上仇家,我只知道我在惹上仇家之前要多酿几坛好酒,然后假装自己是卖酒的,再将毒酒卖给仇家。
青桐抓回来了一麻袋的银环蛇,无一不吐着芯子,贼黑贼黑的小眼睛盯着我。“你瞅啥?”我用手指指着它们的脑袋问。
“瞅你咋地?”一条银环蛇一口咬住我的手指。
“……”
一个绑匪娴熟地拎起一条银环蛇的七寸,两指扒拉开银环蛇的嘴巴,将瓦罐放在蛇的面前,另一人拿着一根细树枝,挑逗着蛇,蛇一下就喷出毒液来攻击树枝。感情是这样子收集毒液的。可他们为什么做得那么熟练呢?头儿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给我解答:“别看我们这些绑匪做得挺风光的,其实皇帝老儿一直想将我们给剿灭了。我们平日里也做些带毒的箭,以防万一嘛。”
“你们怎么能使出如此不君子的手段呢?”
头儿瞪了我一眼,说,“你做得也不是很君子啊。”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毒药,搞得我好像曾经惹过一个很了不得的仇人一般。很多时候,思及为何自己要如此急迫地研毒,都不由得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停下了,再深思片刻,再怎么深思也思考不出来答案,又发现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早就继续做下去了。我回味起当年巫医的话来,他说我的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灵魂,还说我活不过三个月。然而我仔细算算,我都已经活了半年有余,可见他的话也不对。万一我身体里真的住了另一个灵魂呢?难道是那个灵魂趁我在深思的时候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继续做下去?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还好还能动。那个灵魂为什么又让我如此执着于研毒,有待考究。既然它让我继续做下去,那我便照做,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另外的灵魂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我将此想法分别告诉了青桐和小白,他们的反应皆是相反的。小白的反应是:“我跟你保证,另外的那个灵魂是你妄想的。你不是忘记了过去了吗?潜意识里你还能够做毒药,说明了你过去惹上了了不得的仇家,而你要报仇雪恨不是。”青桐的反应是:“你说了我才知道这是另一个灵魂在作祟。有时候我也像你这样子,正在深思一个问题,手头上的工作却不曾落下,尤其是帮你找制毒的原料,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勤快。”
我和他就像找到了人生知己一样,没事就待在一块,讲述着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也许是来往得过于勤快,有一日便收到了一学生的威胁。
绑匪绑来的小孩大多数是男童,这是为了以后中皇榜好打进皇帝老儿身边。但既然是大多数,那就必有小部分。学堂里边就有一个女童。看那姿色和气质不像是一般人家的,长得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这样子夸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总之就是让人一见便念念不忘。我约莫就比她大那么几年,和她站在一起,我反而像是那个衬托的了。我曾经在放马的时候蹲在河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长相,与大户人家是没得比的,因常年在高原之上露天放马,皮肤自然也没有她们的白,但胜在长得清秀,还有很多人妒忌都妒忌不来的清瘦。据说西安的大家闺秀为了保持身材,这样不吃,那样不吃,而我什么都吃,却依旧比她们要瘦些,这着实是要气死人的。
那个女童的名字叫做卿画月。
因为我没有当过老师,在教学五经的时候不由得会敷衍一点,遂我的学生如果没有青桐的悟性,都是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听课。我讲课速度很快,一个半月之后就把这帮学生都扔给了小白,自个儿哪边凉快往哪边待着去了。小白到底还是一个博学的人,讲解得比我要详细得多,不过速度明显就不如我了,事到如今还没有学完第二本书。
在我教学的那段时间,学生自然听不懂,都要去问问青桐。青桐悟性远高于他们,况且他也有预习的习惯,自然成了他们眼中名副其实的学霸。
这位名副其实的学霸让卿画月爱慕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别人长得好看,又多才多艺,为人特别好,不喜欢他都不正常了,我除外。卿画月明显对她的外貌很自信,她确实是整座山里边最好看的。在小白教了他们写字后,她常常写信给青桐,思念得夜不能寐,可她从来不把信给青桐看,青桐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
有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将一封信放到他寝室的床铺上,藏在叠成豆腐块的被子里。谁知他昨日刚同一位同窗换了寝室,他说同窗的那间比较靠近竹林,而那位同窗嫌那边蚊虫多,欣然和他换了。也就是这样,那位同窗误打误撞得到了画月的书信,他本身就爱恋画月,没想到画月与他还是两情相悦,兴高采烈到了信里边约定好的那片竹林。青桐的寝室就在附近。
第二天便是中秋节了,今夜的月亮亮的耀眼,想必明天的月亮会更美。月光之下,青桐见到外头的月亮如此美丽,便走出寝室,手里拿着一卷我给他的书,借着月光默背,在竹林里穿梭。画月也睡不着,明日就是中秋节了,她有点想念家人,便随着月光走到了竹林里。另一边,那位接到信的同窗在苦苦思考到底如何更快地和画月在一起,夜不能寐,随意披上件衣服便出门,“无意间”逛到了竹林。
就是如此的巧合,搞砸了一段良缘。
竹林之间有一个亭台,青桐先到了那里,随意靠坐在椅子上,继续背书,忽视了画月看向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今夜画月穿得素净,一席白裙在月光下映出她的美貌,至少她是这样子认为的。古往今来,女人都是在月光之下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她认为,她这样子定是可以打动青桐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说:“清秋,你是否同我一样夜不能寐,思念着心上人?”
虽然青桐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但也很快平息了心情,连看都不看画月一眼,随口回答:“是。”
“那你在思念着谁呢?”画月含情脉脉地望着亭中正读书的人,青桐也很赏脸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转回书中。“家人。”
画月从善如流地走进亭子,坐到青桐身旁,望了一眼他看的书,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清秋也喜欢看《聊斋志异》?这里头讲的故事可不可以挑些精彩的讲给画月听?”
青桐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挪,道:“随便看的,精彩的还没有看到。”
画月又往青桐那边挪了挪,嗔声道:“怎么可以随便看书呢?爹爹教导过我,人要是看错书了,那这个人可就废掉了。”说完这一番话,她还掩嘴笑了笑,青桐则是厌恶地远离了她一点。
“那看什么书人才不会废掉呢?”
画月见青桐顺着她的话题走来,便再靠过去,双手按着青桐的肩膀不然他走,再靠过去一点,正想张口说话,亭上赫然出现一个人,正是那个接到信的同窗。他一直很惊讶地看着画月和青桐的举动,他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望画月自重。”
画月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的那封信不正是画月给青桐送去的信吗?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青桐淡淡地看了那位同窗和画月一眼,嫌弃地拎起书走回寝室睡觉了。临行前,他对那位同窗说:“你别以为自己抓到了什么把柄,我与画月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