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越州所为何事?”花聆风将半只鸡啃完,盯着宁可手上剩余的鸡脖子。
“为我爹买药。”宁可将鸡脖子递了过去。
“什么病?”花聆风也不客气,抓过来便啃。
“咳嗽,很严重的咳嗽!”宁可将最后的一块鸡骨吐掉,拍拍手站了起来!反问道:“你呢?”
“我在躲一个仇人。”
“仇人?”宁可一惊。
“你有没有试过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花聆风放下鸡脖,认真的看着宁可,接着说道:“我说的是任何事。”
“比如?”
“比如我要往东,却偏偏只能向西。比如我要吃红烧肉,却偏偏只能吃青菜叶。又比如我明明喜欢舞刀弄枪,却又偏偏每天都要读书写字。”花聆风痛不欲生的说道。
“这些并不是什么大事啊!”宁可不是很理解,每天读书不好吗?李道人的藏经尚未通读,宁可深以为憾。
“再再比如,我明明每月能有一万两银子的例钱,却偏偏只能用十两。”花聆风眼中泛起泪花,补充道:“十五年!”
这就有些过份了,宁可和老爹辛辛苦苦一年到头,除去吃喝都攒不下十两银子。而他居然一个月的例钱就有一万。
“你真有钱。”宁可由衷的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花聆风对宁可的态度极为不满,问道:“难道你不觉的这样对我极不公平吗?”
“若是我每年能有十两银子就好了!”宁可一脸的憧憬。
“再再再比如,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却偏偏要逼着我娶她!”花聆风瞪大双眼,看宁可这次有什么反应。
“太过份了!”宁可拍案而起,刘婉儿的脸从心底一闪而过。“明明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注意,我说的是没见过面。”花聆风明显对宁可的举动有些感激,轻声的修正道。
“那就更可恶了。”宁可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问道:“是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
“我姐姐,我爹爹身体不好,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花聆风神色沮丧的说:“她仗着比我年长几岁,处处压制于我。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婚姻大事,无论如何都要我自己愿意才行。所以我就跑了出来,只是一向没有积蓄,倒在这里躲了几天。”
“那是一定。”宁可赞同道:“若非情投意合,怎能白头到老?”
“就是,万一是个臭八怪呢!”花聆风拾起鸡脖子,努力的尝试将骨缝里的鸡肉啃出来。
“有意思吗?”宁可见不得他这付模样,刚才在醉仙居分明是一副世家豪门的样子,现在却对一只鸡脖赶尽杀绝。
“你不懂,苍蝇也是肉。”花聆风语重心长的说道:“对于一个饿了几天的人来说,绝不能放过一丝丝填饱肚子的机会。”
“那你刚刚还那么挑剔!”宁可简直难以置信。
“我是真的没钱了。”花聆风一点没有感到不好意思,接着说了一句让宁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从来没有试过霸王餐的滋味,就想去尝尝!”
宁可无话可说。
……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越州吗?”翟墨问道。
“我确定。”花疏雨从醉仙居里走了一圈,手里捏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一截袖管,往车厢里走去。
“要不我给你派几千人帮忙,人多好办事。”
“不用不用,谢谢翟叔叔。”花疏雨一付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想道:“人多有什么用?那个小賊奸诈的很,若非有那个宝贝,便连我都找不到他!”
告别翟墨,甲三扬起缰绳,龙马缓缓起步。花疏雨拎起一只竹笼,笼里是一只通体雪白,双眼通红的貂。花疏雨俯下身子,将那截袖管伸到小貂面前,轻声问道:“小宝贝,你闻到他的味道了么?”
小貂似通人性,鼻子嗅了几嗅,向左边轻轻的叫了一声。花疏雨满意的将一块肉干塞进小貂的双爪之间。
“左。”
甲三一抖缰绳,龙马有灵,在下一个路口向左一拐,陡然加速,绝尘而去。
“看你还往哪里跑。”花疏雨嫣然一笑,仿佛一朵鲜花在春风中盛开。
。。。。。。
鲜花再美,也有芳菲放尽之时。美酒虽好,却已经所剩无几。
花聆风将酒壶倒置在杯沿,看着壶中的酒一滴滴落下。壶中酒已然滴尽,花聆风将酒杯捧在手心慢慢转动,似乎舍不得饮尽杯中残酒。桌上蜡烛已快燃尽,有晚风吹过,火苗偏了偏,将腊融了一块,烛油淌了下来。
宁可用手去堵,却被火苗燎了一下,缩手时动作稍大,火苗陡灭,屋中重又一片黑暗。
“你能,那个,再来一下吗?”宁可对突然而来的黑暗有些不太适应。
“你是说点火?”
“嗯!”
“不行。”
“哦。”宁可并不强求,除了最初的一瞬有些不适,其实黑暗里反而显得更加安静。
“我是说,嗯,并不是我不愿意。”花聆风解释道:“而是,而是我现在的情况,不足以连续施展那个,嗯,你懂的!”
“你是说,法术?”花聆风讲的含糊其辞,宁可却偏偏懂了。
“你知道法术?”花聆风反问道:“你也是修行中人?”
“我从出生起就开始修行了。”宁可想起李道人的话,于是照搬。
“那你应该很厉害呀!”花聆风来了兴趣,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宁可,“给,试试!”
“什么东西?”宁可摸着黑接了过来,圆圆的,硬硬的。
“试精石。”花聆风有些不解,“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宁可确是不知。
……
无数万年来,修行的目的一直就是在于突破体能的极限,规避死亡的威胁,探索长生的奥秘,消除时空的束缚,以达到传说中超脱生死,跨越五行,大自在的境界。
在未能达到这一境界之前,无数的修行宗门自有无数种修行功法,当然也就有无数种评定修行境界的标准。
自五百年前,道门的前代教宗璇玑真人身殒道消,魂散天地之后。继位的通元真人曾经对道门的各个流派进行了一次整合,沿袭前人对修行境界的领悟,将修行路上将会遇上的每一个关隘命名为:一筑基,二内景,三感应,四御物,五结丹,六温养,七胎动,八破妄,九不堕。
初三关炼精化气,称铅花境。中三关炼气化神,称银花境。后三关炼神还虚,称金花境。
九为数之极,九关皆过,便称为“三花聚顶”,是对天道感悟的最高境界。至此己修无可修,若要强行破境更上层楼,直达神鬼莫测的大自由境,便须直面九重天劫的考验。
冲得过,不入三界,不拘五行,不垢不净,不生不灭,念之所至,无往而不利。是谓大自由境。
冲不过,道殒身消,还功天地,任你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一缕轻烟,化为微尘而己。
……
试精石,实是天地间的灵物。对于初入修行的修者来说,是测试自己修行天赋的绝佳法器。只要将之紧握于手心,静气安神,心存念想,它便会自动发出光芒。依据光茫的强弱,修者便可得知自身修行的天赋是高是低。
“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聆风颇感讶异,由于此物存世极少,往往只有各大宗派,世家豪门方有少数存在。幸好宁可对此全不知晓,不然花聆风随手一掏便是一块,必然要对其身世大加猜疑。
“不知道。”宁可很坦然,随即又生疑问道:“我应该知道吗?”
花聆风彻底无语。要知道此物若被外人知晓,不知道有多少初入修行的人会为之疯狂,宁可号称自出生起就开始修炼,居然摸在手里而不自知,实在令人有种暴起而击之的冲动。
“你将它握于手心,存息凝神,自见分晓。”花聆风强抑动手的**,尽量心平气和的说。
“什么是存息凝神?”宁可一愣。
“你到底懂不懂修行?”花聆风开始暴走。
“当然,身处红尘便是修行。”宁可十分镇定。
“那你为何连入门最先的存息凝神都不知道?”
“因为没人教我!”宁可实话实说。
花聆风摸黑在身周四下摸索,若是有青石板砖在手,他已决定要给宁可狠狠的一击,嗯,不计生死!
“我来教你!”半晌后,花聆风咬牙切齿的说。
道家入门有握固之法。将大拇指扣在手心,指尖位于无名指的根部,然后弯曲其余四指,稍稍用力,将大拇指握牢,同时佐以吐衲呼吸秘法,有助于安魂定神、收藏精气。
天下修行宗门虽众,各家修行功法无数。以温养神识而论。魔族的噬魂之法晋境之速可称第一,但由于吞噬的真元过于驳杂,修行到后来极易遭致反噬。而妖族血脉觉醒一途,又因元始天妖传承的血脉不复纯正,导致妖族強者无论数量和实力,都每况日下。只有道门功法由仙圣开创至今己无穷岁月,代代相传均有所增益。虽起始进阶之速略慢,修行到最后却是一片坦途,道心通明之辈,根本无虞心魔作祟。
“依法施为,你可懂了?”花聆风摸黑将宁可的手势矫正正确,又详细说明了呼吸的要领,郁闷的说。
宁可很奇怪,花聆风捏住自己的手摆了半天,不过就是打铁时抡锤的手势,只是拇指握的更紧些而已。
至于呼吸,更是莫名其妙。花聆风所说呼吸需要绵长,为此还让宁可在一呼一吸之间数数字,所谓越多越好。又说呼吸必须至腹,越深越好。
可是老爹在教宁可打铁的时候,从一开始就要求宁可呼吸必须至踵,说道若非如此,发力不能顺畅,宁可多年苦练,也未能达到老爹的要求,至今只能一吸至臀。
不过花聆风看似颇为焦燥,宁可也懒得和他斤斤计较,于是一一照办。
黑暗间,宁可双腿虚盘,双手按握锤之法虚捏,闭眼调息。那块试精石静静的躺在宁可右掌掌心,良久没有动静。
“看着老实巴交,原来是个吹牛不打腹稿的家伙!”花聆风失去了最的耐心,站起身来要去拿回试精石。
一点萤光泛起,花聆风停下脚步。宁可手中的试精石渐渐亮起。初时如月晕蒙纱,渐次似烛火初燃,再次便如日之东升,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最后如日方中,从试精石上发出的光刺痛了花聆风的双眼。
“我的妈呀!”花聆风乍舌不己,脑中思绪急转,貌似在黄师父所授的大陆修行通史中都未曾记录过,有人能在试精石上发出过如此强烈的光茫。
发了,这下绝对是大发特发!花聆风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绝妙的念头。
“我再也不用担心那个臭婆娘啦!”花聆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纵身而起,在这斗室之内连翻了十几个跟头。
“哗啦啦”。
花聆风停了下来,屋子实在太小,仅有的一张桌子毁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个瞬间,一个身段窈窕,白衣素裙的人影,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貂,风姿绰约的站在他的面前。
“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