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碰到了麻烦。
流云诀的修习,前提是要能筑基。修行中人以规律的生活作息,严格的身体训练,来达到对身体的完美控制,进而经由紫府感知神识。紫府能够感知神识,便可以沟通天地灵气以淬练自身经脉。
修行者经脉愈宽,能容纳的灵气则愈多。容纳的天地灵气越多,则**便越強横,自然可以温养出更强大的神识。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便可以一步一步的提高自身的境界。无数万年以来,人类一直在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修炼。
产生神识的过程,便是筑基。
花聆风曾经手把手教过他存息凝神,这本是修行者筑基的正途,可是问题在于时间。
大都的修行者,依此法打坐、存息、凝神,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可以凝聚成第一缕神识,资质上乘的则能在半年之内完成筑基。
但是魔族已经兵临陵江之北,翟墨亲率大军隔江布防,以陵江之险,魔族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没人知道,魔族还在等什么?也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会在什么情况下爆发。
由于时间紧迫,宋成荣为这一百零一个人定下的择灵的时间为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必须将流云诀练到三层以上,这才仅仅有参加择灵的资格。而宁可却连筑基都没有完成。在罗烈看来,这次宁可是遇上了大麻烦。
军中所选的汉子们俱都有些根底,最少的也是筑基圆满。罗烈身为巡城把总,自是其中的佼佼者,现已突破内景,直达感应之境,只差一步便能轻松凝聚铅花。他的意见,宁可当然极为重视。
“以武破境。”罗烈理所当然的这么说。
军中修者大都走的都是这条路子,做为人类修行界的巅峰存在,太白剑宗曾经为大正王朝培养过无数勇将,悍将,世之名将。
如令拱卫京师的禁卫将军聂少白,曾经以二十八天破筑基。是太白剑宗历史上入门速度最快的修者,没有之一。
“只要你有他那样的疯狂。”罗烈说道:“每天拨剑刺击超过一万次。”
聂少白本是一个镖师的儿子,擅击剑,少年成名,十二岁跟随父亲走镖时便以手中长剑斩了当时颇有名气的大盗中山狼。待到十三岁那年拜入太白剑宗,乃是当今宗主厉云峰的亲传弟子。
相传他入门之时曾问乃师如何修成剑道。厉云峰于烟霞湖畔煮酒赏柳,回了他一句“勤能补拙”。言下之意居然是嫌他资质尚不够好。
于是聂少白拨剑刺柳,一剑刺一叶,剑剑不虚发。连日间不眠不休,中途曾经昏厥数次,皆是刚刚苏醒又拨剑。终于在第二十八天凝聚了剑魂,过了筑基这一关。
烟霞湖畔本来绿柳成荫,经此一来,却大多沦为秃柳,厉云峰因其太过疯狂,故
而称他为“剑疯子”,一时传为佳话。
……
“宁可从未学过剑术。如何能比聂疯子?”梁尹与罗烈同居一室,当然也知道这个典故,于是被罗烈吓了一跳,又道:“即便与聂疯子同样的速度,又如何来的及将流云诀再练至三层以上?”
“那就只能比他更疯狂!”罗烈面无表情,将自己所佩的长刀递给宁可。
……
乌梁山山高林密,涧水长流。
有一块巨石横空出世,如一只巨掌托住了从上面流下的山泉。山泉不断聚集,从巨石边溢出,象极了一个小型的瀑布。
宁可站在瀑布前,抽刀,砍,回鞘,再抽刀,再砍。
本来宁可入灵羽宗是为二牛而来,择灵与否对他而言并不是十分重要。但是铁无痕带来了一喜一忧两个消息。
喜讯是鸽队的一个使者在横断山脉发现聚集了大量的异种灵禽,经日不散,其中有些甚至隐隐已生智慧,近乎于妖。
坏消息是那个使者看中了一只金色的雕,想凭一己之力将它驯化。带着自己的副手及灵童跟了上去。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个使者在跟进金雕时,将前因后果写在一张纸条上,遣自己的灵鸽送回宗门,推算时间,是在五天以前。
根据以往众多驯化不成的经验,宋成荣判定那个使者出了问题。从宗门卷宗内查出这个使者共带了三个副使及五个灵童,其中一个名叫王二牛!
宋成荣报着万一的希望,派遣了一支由长老领导的救援队,带着鹰、雕、隼、鹫四队各五名御禽使,共计二十一人即日出发,以救援为主,辅以侦察大批灵禽的动向——铁无痕赫然在列!
“我即刻要走。”铁无痕对宁可说道:“如果那个灵童是你要找的人,你必须力保参与择灵,因为宋长老已经确定,此次择灵的地点就在横断山脉!”
宁可别无他法。
自己要找的二牛已经出现,只是情况极不乐观。不论事态会如何发展,当下必须保证能够加入择灵。在没有任何其它办法的时候,宁可选择了信任罗烈。
于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宁可己经对着瀑布砍了五天。他本以为凭借从小跟着老爹打铁抡锤练出的膂力,应该可以坚持很久的,但是他错了。
罗烈无疑是一个合格的教官,但合格,有时意味着严格、严厉。在他的要求下,从第一刀起,就必须以全身的力量发出,每一刀,必须砍在瀑布的同一个地方。对于宁可来说这无疑是个挑战。
全力出刀可以做到,哪怕是力量慢慢变小,只要是用尽了力气便是。但是砍在同一个点上,宁可实在是力不从心。
准,就需要控制。用尽全力而且必须控制精确,一刀两刀可以,十刀二十刀也没问题。但是,一百刀呢?一千刀呢?
宁可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他只知道手臂已经象断了一样的疼,似乎无数把小刀在皮肉里穿行。为了不让刀子脱手,他撕下衣襟将刀柄牢牢的绑在手心,不顾腰腿肩背传来的刺骨疼痛。一刀,再一刀。
刀刃穿过瀑布,烈日下甩出的水会被晒出彩虹。汗水湿透了衣衫,转眼就只留下淡淡的盐渍。
罗烈带来了午饭,宁可的右手绑住刀柄,于是就用左手抓了饭菜囫囵咽下,就着瀑布饮了两口水。罗烈还未来的及收拾碗筷,宁可又己操刀砍了起来。
月上中天,宁可己经连刀都举不起来,全身酸痛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令人绝望的麻。他从没想过“麻”也会如此不堪忍受。在大约一万两千多刀时,宁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宁可握刀的手臂青筋虬张,随着心脏的跳动突突乱蹦。出于对肌体的保护,一直蜇伏在命门的水龙吟开始动了起来。沿最先运行过的线路缓缓的移动,受到它的影响,眉心紫府的火星也在同一时间沿同一条路线滚动。
有趣的是,连速度好象也是一样。当水龙吟移到紫府时,火星同时落在了命门。水龙吟的清凉和火星的燥热在宁可体内循环往复,每走一遍,宁可疼痛酸麻的感觉就弱了一分。
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水龙吟和火星停了下来,仍然停留在命门和紫府之间,宁可幽幽的醒了过来。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宁可翻身爬起来,继续挥刀。
山泉汇聚的瀑布哗哗流淌,刀锋前一刻划过留下的空隙,后一个瞬间便被水流补上。
这样真的有用吗?宁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同样的方法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可能会产生迥异的后果,毕竟他不是聂少白。
但是没用又如何?放弃吗?明明知道二牛的下落,却不用尽全力去争取,那和花聆风的逃避有何区别?正如他劝诫花聆风的那样。死,也要去!
一刀,再一刀。
经过昨天一天的拼命,宁可发现自己的刀似乎听话了一些。开始的时候为了控制刀锋落在同一处上,十分的注意倒有四分被分散开来。一万多次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好象肌肉骨骼产生了自己的记忆。只要挥刀,自然而然的便朝着那一个点落去。
宁可感到很欣慰。至少,比昨天要強一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昏厥得到了休息,现在的身体内完了全没有那种让人感觉生不如死的疼痛和酸麻。他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情况维持了没有多久。午夜时分,所有的感觉又回来了,更糟的是由于连续的握持刀柄,手心开始出现了血泡,宁可没有停下,咬着牙坚持下去。
第三天罗烈来送饭,看到宁可时几乎认不出来了。眼神深邃带着痴迷,长长的胡茬子,因为发力撕裂的衣袖,更重要的是,握刀的手缠着布条,一片鲜血淋漓。
罗烈守过宁可的刀,打开布条,只见从虎口到掌心的整块皮肤破裂翻起,象极了一张张咧开的嘴。鲜血从皮下渗出,丝丝汇成血珠。
“够了。”罗烈沉声道:“休息吧,再练下去,你的手就废了!”
宁可默默的用左手抓住饭团,默默的看着罗烈为他敷药包扎,又默默的提起刀柄开始挥刀。
“为了找到二牛,我一定要去择灵,如果不能择灵,纵使不废又能如何?”
“来吧!让我废吧!”
“若是废不了我,那么,就被我征服吧!”
宁可心里默默的念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