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听到“寒池”老人手里碗倒在了桌上,他的衣服上洒满了鱼汤,但却一点也没有被打湿,汤水全都顺着衣服流了下去。
“老爹,你没事吧?”延月上前摇了摇庄西老爹。
“没事……没事,没事。”庄西老爹慢慢回过了神,但脸上依然写满了恐惧,“你们还是别去吧,多少勇敢的人进了池外的大雾都成了一堆森然的白骨。”
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认真地说道:“老爹,难不成你去过?”
庄西老爹没有说话,却呆呆地点了点头。
“老爹,说说吧,里边什么情况。”我急切地问道。
“让我想想吧,我还以为自己忘了那段可怕的经历。”庄西老爹举起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良久以后,庄西老爹盛上一碗鱼汤,缓缓灌入了口中,摇了摇头说道:“是在我年轻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七个年轻人打算离开聆水出去冒险。原本我还有些犹豫,可族里的族老却让我娶了一个我极讨厌的姑娘为妻,一气之下我就跟着他们走了。我往北走啊走啊就出了桓下垣,哦,也就是出了东阖。再往北走,雾气就变得越来越浓,渐渐的,前方出现了许多高大的树木。这些树木通身为白色,一片叶子都没有,且极其光滑,我们猛地意识到自己走进了寒池大雾边缘的白石木森林里。除了履飒以外的六个人都表示想进去看看,于是我们抛下履飒进了白石木森林。临行前,我最好的朋友履飒在我的身上绑了一根长绳,我万万没想到若不是这根长绳我就死在了里面。进入森林以后,我们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然后就辨不清方向了。接着,我看到了在我儿时双双病逝的父母,看到了那个我极其讨厌的姑娘,他们张牙舞爪地追着我,不停地撕咬着我身体。过了一会儿,他们都消失了,我突然又出现在了聆水城,如愿和我心仪的姑娘一起私奔了,可当我刚刚伸手抚摸她的脸庞时她却变成了一个白色的骷髅,而我又回到了白石木森林。那个骷髅咬着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响声,于是那些白石木全都变成了骷髅。然后,我就被所有的骷髅包围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白石木森林的外面,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银白色的鱼皮衣生生变成了暗红色,是履飒把我拉了出来。但自那以后履飒就变得神神叨叨,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开始研读《安尘经》、《塔克罗经》、《白石木语》等教典,成了一个安尘教徒。回想起我醒来时那根绳子断了,我猜测履飒是走到白石木森林的边缘才把我救出来的,他应该也是收了不少刺激。”(注一)
“你说,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不会是幻象?”我转了转眼睛问道。
“有这种可能,但我后边看到的骷髅绝对是真的。”庄西老爹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身上的伤口的的确确是骷髅的咬痕和抓痕。”
“喏,这些就是。”说着,庄西老爹又挽起了袖子,他的手肘上的确布满了人的咬痕和抓痕。
“那,其他几个进去的人呢?”延月突然问道。
庄西老爹放下了袖子,长吁一口气:“我再也没见过他们,这么多年了,应该是死在白石木森林里了。”
“难怪,一提到寒池你会做出那样的反应。”我伸手给庄西老爹盛了一晚鱼汤,“来,老爹,喝完汤压压惊。”
“所以,你们还打算去寒池吗?”庄西老爹端起碗,随意抿了一口。
“去,当然去。”我站直了身子,“我一定要走这条古道,哪怕只走完一半也好。总之,我需要成为第四位亚图拉托卓达。”
庄西老爹,一口喝了剩下的鱼汤,然后出了房门。片刻后,他拿着一张破旧的地图走了进来,递给我道:“苏如恩,收好。这张鱼皮图是我们当年进白石木森林用的,上面详细记载了从聆水城到白石木森林的路线。沿途城池里的家族、禁忌以及附近出没的野兽也都标的很清楚,老爹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个了。”
我接过那张淡银色的地图,看到了上边密密麻麻的朴文和图像。在蘼托垣北部两千里外,画着一层大雾,再里面便是没有叶子的白石木森林。我贴身收好了地图,对着庄西老爹行了个扣手礼:“多谢老爹成全。”
“都跟你说了,我们都是克勒,行个护心礼就行了。”庄西老爹立即将我扶了起来。
“那怎么行,老爹毕竟是我的长辈。”我恭敬地说道。
“真是的,我们东阖的汉子不讲这些。”老爹笑骂道,“你们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早点休息吧。我看你们两都好久没睡好觉了,眼圈黑得和木炭一样。”说着,庄西老爹又唤来了侍女,将剩菜都端了下去,其实也就剩了半只烤黎马,不是我们吃不下了,是觉得远不如赫娜烤的好吃才停了嘴。
侍女们收拾好了东西,老爹便哼着小调走了,临走关门时还不忘伸着头说道:“明天早点起,我让露娅带你们去逛逛早市,去买几身合适的衣服。”
老爹走后,我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桌椅和门窗的材质都很不一般,从纹路和颜色看明显不是寻常的木头。此外,地板上也涂着一层东西,色泽上看应该是和我们西唐漆器上的涂漆。最夸张的是两张大床,通身由纯黑色的渌疆乌木做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白狐毛垫,此外帘子竟然是用紫色麻布做的!毕竟前者只是贵,而后者则代表了纺织术。可我在东阖待了八年也没听说过有人会纺织,从纹路上看也不是我们西唐的麻布,这些紫色布比蚕丝布还要细腻,难道是从其他几个朴族国家买来的?
“哥,你在琢磨什么呢?快睡吧。”延月一头扎进了毛垫里,拉上帘子就睡了。
“你先睡吧,我给你守着。”我关上窗子,坐在了床头,“虽然,庄西老爹不大可能害我们,但还是谨慎点好。放心睡吧,下半夜我会叫你。”
“喂,殇阳,你听到了吗?”我等许久都没听到延月的回应,钻进帘子看时他已经鼾声微作了。
“罢了,我也睡吧。”说着,我把匕首放在了门闩上以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闯入,然后也一头扎进了毛垫里,拉上帘子,恍惚入睡。
夜里,起先都挺安静的,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到了深夜,就开始有烦人的声响了,我以为是有人进来了,急忙点了蜡烛拔出长剑,结果却什么也没看见。
那响声一直持续了许久,惊得我屡次起身秉烛把剑,再往后就睡不着了。
推开窗便是凉风扑面,竟有了南边深秋的感觉,我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单衣。此刻应是子时之末,星光微亮,洒下点点鳞光于澄澈水面,水中不时冒出三两点淡黄色萤光,随之便有鱼儿跃起将其吞入口中。原来,我之前听到的声响就是这些鱼跃之声。
看着看着,便到了丑时正点,水面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我抬头望去,看到一颗天辰正放着耀眼的银辉,是尘辰。算算位置和时间,聆水城处于尘辰的正下方,今日的丑时正点也的确是尘辰在一年之中最为明亮的时候。
随着尘辰的光辉绽放,大河湾逐渐热闹了起来。无数淡黄色的光点开始从水面飘起,贪吃的小鱼争相跃起,又有大鱼将之一口吞下,一时间水面上便都是跃起的鱼儿了。仅仅是窗下的一条水巷就有着上千条跃出,它们在空中不停地甩着尾巴,相互碰撞着。其中有几只不慎被撞到了木屋的地延板上,然后拍打着木板又回到了水里,唯剩下一两只力竭无法归去。
嘎吱一声,对面的窗户打开了。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瞥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爬上了房顶,然后扶着木椽匆匆离开了。出于好奇,我攀着屋檐也上了房顶,惊讶地发现大大小小的房顶上都坐着一对年轻的恋人。他们相互依偎着,或数着跃鱼或看着点点萤光,看起来很是幸福甜蜜。想起来,蘼托垣上还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延月和我的,只是我们哪有心思去想儿女私情啊!不对,延月这小子竟然背着我偷偷勾搭上了赫娜。嗯……或许我是在等一个能让我抛弃所有的爱人吧,但愿我别遇上这么一个让我痴迷的人。毕竟,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注一:《安尘经》、《塔克罗经》、《白石木语》是安尘教的三大教典。其中《安尘经》最为全面,记载着从亚图创世到夜山建国的历史以及大量的祭文咒语;而《塔克罗经》是塔克罗独子夏仓曲对其父言行的记录,对朴人的言行举止有着重大影响;最后是《白石木语》,其内容是朴人三位亚图拉托卓达塔克罗、阿灵勒、夜山在白石木森林里的见闻和感悟,多有让世人安于尘世、安于平凡的劝诫。)
接下来的一些文字描写的多是聆水城的民俗风貌,是我最想写的部分,愿你们也喜欢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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