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韩旭,你快给本郡主出来。”大清早的,霍昕还在睡梦中就被敏敏郡主的大嗓门给吵醒了。好不容易轮到沐休,可以好好睡一觉,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小祖宗突然跑来把她吵醒。
“所以说郡主你是因为没有了师傅才大早上的来找我?”韩旭睡眼惺忪地一边吃着霍云准备的早餐,一边问愁眉苦脸的小郡主。
郡主皱着一张小脸,显得特别委屈:“太子妃嫂嫂病了,小舅舅让我不要去打扰她。我娘又快回京了,我想来想去就只能找你了。不然到时候娘亲又要骂我不好好学习了。”
听到这里霍昕眼前一亮:“这么说来,郡主您是要找师傅咯。”
“别想太美,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告诉小舅舅你欺负我。如果小舅舅偏袒你我就告诉皇帝舅舅。”敏敏郡主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眼睛一瞪把皇帝搬出来威胁她。
好吧,谁让你身份尊贵呢?霍昕本来也只是打算开个玩笑,郡主敢认她做师傅,她还不敢认这个徒弟。
“那郡主请问您学到哪里了?”
郡主拿出女戒,指着书中的一段说道:“刚好学到这段。”
霍昕拿给书,看到书上写着“曲从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看到这里,霍昕腹内一股恶心油然而生,刚才吃下的早饭都想吐出来。她一向很讨厌女德女戒那一套在她看来就是束缚女子天性的书,之前霍平让她学的时候都被她扔到了茅厕。
霍平知道了也只是笑笑着说道“我的女儿就是不一般”,也不强迫她学她讨厌的东西。霍昕非常感谢他,若是他强迫她学这些恶心玩意,她可能会把去年的东西都吐出来。
但是已经答应了郡主要教她,霍昕只能勉强收起厌恶的表情,耐心地给她讲解:“这个的意思呢就是说曲从是第六重要的东西,它说“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这是希望女人安定心志,专一不二的言论。你结婚之后公公婆婆的心意非常重要。他们的心是不可以失掉的。事物有因为恩惠而自我离弃的,也有因为道义而自我毁坏的。夫君对你虽然怜爱,可公婆却不一定喜欢你,这就是所谓的因道义而对夫妻关系的深重伤害。但公婆的心意就是如此,你奈何不了,所以只能选择逆来顺受。婆婆不说你的好,你最好听从;婆婆说你的不好,你更要顺着,千万不要争辩对错,争强好胜。这就是曲从。所以《女宪》说:“妇如影响,焉不可赏!”
“它就是告诉我是要顺从我的丈夫和公公婆婆吗?”敏敏郡主双手托着脑袋,一脸迷茫地看着霍昕。
霍昕无奈地点点头:“它是这么说的。”
“可是如果我的夫君欺负我怎么办?”敏敏郡主伸出右手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画着圈圈:“我是郡主,自然没有人敢欺负我。可是其他的姑娘万一过门之后整天被公婆欺负,夫君也欺负她们,那她们又该去哪里申诉呢?”
“这……”霍昕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说安慰她。
“戏文里最后小姐都嫁给了书生,可是都没有人写小姐嫁给了书生之后书生家里人喜不喜欢小姐?书生纳了几房妾?小姐死后书生有没有续弦?”
敏敏郡主继续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这些问题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以前在塞北的时候,爹爹和娘亲一年到头都在外奔波,哥哥也一天到晚待在训练营里不见人影。到了京城,身边的丫鬟也换了一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郡主……”霍昕见她皱着眉头又委屈又难过的表情,不由得心软了。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郡主,我现在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可以保证不告诉其他人吗?”
许是很少见到霍昕如此严肃的样子,敏敏郡主被她吓到了,思考了一会郑重其事地点头。
“郡主,我首先要告诉你,女戒你大可以把它扔了,里面的东西根本就是狗屁不通,连屎都不如。我知道郡主是天潢贵胄,大家都希望也会告诉郡主要找一个如意郎君。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如意郎君呢?四大家族达官显贵,风度翩翩年少有为?这些是如意郎君吗?这些只能算是青年才俊,那怎么才可以说是如意郎君?对你好的人,发自内心关爱你,而不是因为你是郡主才对你百般讨好的人才能算是你的如意郎君。”
霍昕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串,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
“为什么戏文里从来不讲小姐嫁给书生之后的故事呢?就是因为有可能会出现像女戒里讲的公婆不喜欢小姐的情况。公婆刁难小姐,小姐要顺从公婆就可能会郁郁寡欢。孔夫子告诉大家要孝顺,这是没有错的。静心侍奉公婆是为人妇的责任。但是哪怕身为女子也不能一味地屈从别人,这样只会让你越来越卑微。”
“要孝顺又不能屈从别人,这个要怎么知道是孝顺还是屈从?”郡主摸摸后脑勺,不解地问道。
“当你觉得你是人的时候,你便是孝顺。若是你觉得你只是为了孝顺公婆而活的时候便是屈从。而若是不想屈从,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自己的想法。爹爹和夫君是可以依靠的人,但是你不能事事都听他们的。”
霍昕知道这些想法对于敏敏郡主来说可能闻所未闻,也知道可能明天她便忘到脑后,但是她是真心实意地不希望敏敏郡主和其他女子一样,自此之后便被女戒所束缚。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霍昕很喜欢这个表面上刁难任性,实则善良单纯的小姑娘。她虽然是皇家的人,却没有皇家子弟的算计,想来长公主和雍王都将她保护得很好。
“那若是我和爹爹的想法不一样要怎么办呢?”虽然敏敏郡主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她这么说,但是意外地很喜欢,接二连三地提出问题。
“那就做你想做的。”霍昕坚定地看着她。
“做我想做的?”敏敏郡主不确定地重复了一次,过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做我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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