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色的泡沫散去,骤然恢复了视力的她还有些不习惯,本能地捂住了眼。
她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上面显示的日期,恰好是她与君慕在车站相遇的前一天。
她还是一度有些不相信,想着会不会是手机出了什么故障,拨打了查询台。
查询台准确无误地,告知了她的手机是完好的。
而她轻轻拧了一把手腕,直到拧得皮肤有些泛青,疼痛刺激着大脑,她才终于确定,自己也不是在做梦。
“真不愧是同一个人,每一次验证的方法都是一模一样呢。那可是你的皮肉啊,难道你与自己有仇的吗?”
陆绫音忽然想到原本的第二天早起,手腕上有一块莫名的淤青。她以为是睡着了不小心撞到。
陶妖儿耸了耸肩,向她伸出手掌:“铃铛。”
陆绫音忙将铃铛放在她的掌心,陶妖儿怔了一下,敲了一下头:“对了,你这次打算保留记忆了对吧?”
陆绫音坚定地点点头。
陶妖儿将铃铛还给陆绫音:“不用给我了。这其中记录着你们的记忆,通常来说,在没有度过危险期之前,只有带着铃铛的人,才能保留上一次的记忆。”
“那君慕呢?”
“之才得以回忆起与你的种种。既然你打算承担起责任,那么自然君慕就会忘却了。想要两个人一起奋斗的法门,应该是行不通的。”陶妖儿抿唇道:“你现在想要反悔的话还来得及。但是一觉醒来记忆稳定了以后,再想要改变主意可就已经来不及了哦。”
陆绫音想都没有想,就将铃铛紧紧攥住。
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不能再自私地认为是为君慕着想,而自己过相对轻松的日子。她也答应了小鱼,要在她点了相同的甜点时提醒她——这是只有她留存了记忆,才能做到的事。
“看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但是还是要给君慕打电话,确定一下他的状态。”陶妖儿嫣然,拿出手机“唰唰”地按下拨号键,把电话贴附在耳边。
“喂,君慕么?”
“陶妖儿?这个时间,为什么你会向这里打电话?”
从话筒中漏出了最熟悉的声音,陆绫音有些激动,想要接过电话,和他好好地说说话,却被陶妖儿躲避了开去。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忽然想起:现在的她与君慕,还没有亲密到能够聊电话的地步。
“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你要还是不要?”
“哈?今天不过年不过节的,给我送什么礼物?”话筒那方顿顿:“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和洛离吵架了,想要用我来气他?唉唉,那可真抱歉,这戏我可不想和你演。洛离会杀了我的。”
“切,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你是舍不得你那小公主吧?”
君慕忽然不作声了。
毫无预兆地,就沉默了下来。
若不是君慕的喘气声,她差点以为电话忽然掉线了。
“你……刚刚说谁?”
“你的小公主啊?”
“我的小公主?”他似乎沉思了半天,才不大肯定地道:“你是说我家的那只波斯猫么?但是,她不叫公主叫alice哦。”
“陶妖儿怔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慢慢地,化作阴影蔓延,
“你是在开玩笑吗?”她干干地笑道:“不是猫咪,是赛丽斯特高中的小提琴公主啊。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一个。”
“赛丽斯特高中的公主……?”他迟疑了一会,道:“我不认识这么个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爸不允许我在他自己的学校念书的。”
“君慕……你……你是认真的吗?绫音!陆绫音啊!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还为了她天天去钢琴教室……”
“你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叫君慕。
“妈咪叫我呢,今天晚上我得妈咪出去吃晚饭。改天再聊。”
陶妖儿“喂喂”地唤着他,君慕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个君慕,究竟在搞什么鬼啊?”她气得直跺脚:“就算是没有铃铛,也只是没有这之后的记忆才对。怎么好像连之前的事情都忘干净了似的?”
南宫洛离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他戴着铃铛太久了,一部分灵魂都融入进去了。所以没有铃铛,忘却的范围比正常的要大?”
的确不能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
“那怎么办?能恢复吗?”
“还不知道,总得去看看才知道情况。”陶妖儿的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跃动着,很快,就有一辆汽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个端丽俊美的司机走下车来,恭敬地躬身行礼。
“南宫少爷,妖儿小姐。”他打开车门:“请上车吧。”
他们跨上车之后,陶妖儿向陆绫音招了招手。
“绫音,你也一起去,看看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绫音迟疑了一下,也坐了进去。司机关上车门,刚进入驾驶室坐稳,陶妖儿立刻下令道:“君家的别墅,刚才听君慕好像要出门,麻烦您开快点,越快越好——”
“好嘞。”
司机得到命令,立刻飞速向君家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技术相当了得,又熟悉道路,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君家的别墅前。
“绫音,把铃铛给我。”
“哎,不是已经……”
“情况有变,不能一概而论。”陶妖儿口气凝重:“如果其中真的融入了君慕的一部分生命的话,就不得不仍旧把它交给他了。”
南宫洛离看着表情黯淡下来的陆绫音,低声道:“你放心,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是一定不会浪费你的觉悟的。哪怕舍却半身的灵力也一定会将你的记忆也固定下来的。”他顿了顿:“不过那是最坏的打算。现在我们还是祈祷,能将我们所有人的牺牲损耗都降到最小。”
陆绫音点点头,将铃铛交给了陶妖儿。
她匆匆走下车,洛离随即跟了上去,回头嘱咐陆绫音一声:“这里交给我们,如果我们没有给你暗示,你就不要下车了,坐在里面看着就行。”
“我知道了。”
陶妖儿按着门铃,大喊道:“君慕,你小子在不在?在赶紧给我死出来!”
接起门铃,回应的是相当甜美动人的女声。
“啊呀!这不是妖儿和洛离吗?来得正好,阿姨的点心不小心做多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们快进来帮忙!”
“点心?”陶妖儿呆了一呆:“阿姨你今晚不是要出门吃饭吗?”
“出门?你难道忘了阿姨我自己就是高级甜点师啊,想吃东西为什么要出门呢?”甜美的女声笑呵呵道:“今天做的红丝绒蛋糕,香香甜甜的相当好吃呢。阿姨保证,你尝了以后,就不想再去西餐厅或是蛋糕店买了。”
“不用了阿姨,我晚上吃得很多,现在还有些涨呢。您让君慕出来一下,我和洛离有事要找他说。”
“哦,好的,你们等一下。”
她去了一会,回来道:“君慕和我说,你们来了就说他没在家,或者睡下了,说我认为哪种合理,就告诉你们哪种。”
刚刚给他打过电话还在家,现在就睡下了?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想要骗谁?
“阿姨,你让他睡着了也赶快出来,我们真的有很要紧的事。”
哒哒地远去的脚步声,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他不肯出来。”
陶妖儿攥紧了拳头,手指骨捏得格格直响。
“那个……如果阿姨想错了的话,阿姨在这里提前向你先道个歉。”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们是不是和慕儿吵架了?”
“吵架?为什么阿姨您会这么想?”
“因为,慕儿从刚才接到电话开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敲门都不肯出来。我说你们来找他了,他爱理不理的,而且听声音好像还哭过的样子……”甜美的女声充满了担虑:“你和他说了什么吗?”
“阿姨。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说什么过格的话……”
“嗯,阿姨相信。说不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毕竟慕儿这孩子,一直都喜欢把自己逼得很紧呢。”她柔柔道:“等他好些了,我让他给你们回一个电话。”
“嗯,那就麻烦阿姨了。”陶妖儿嘴上这样说着,却摩拳擦掌,一副要爬进去的样子。
“算了,大半夜的。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样子,但作为我的未婚妻,老做些太过格的事情,终归还是给南宫家丢脸。”
“嘿,嫌我丢脸是吧?嫌我丢脸你倒是自己把君慕那小子揪出来,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嘛!我哪惹着他了,连面都不肯见?”
司机摇下车窗,低声道:“罢了罢了,难道妖儿小姐还没看出来,若是一个人打从心底里抗拒接受某样东西,无论你怎么努力,他都是会想方设法拒绝的——如果所抗拒的事物,是记忆,那便自然而然会杜绝一切手段回想起来。”
“断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是什么意思呢?”被叫做断忆的司机随意地按了按方向盘,发出“嘀嘀”地声响:“无论多么难解的问题,只要到了时间,自然就会解开。”
“行了,能不能收起你故作神秘那套——真是,你这个性真是什么时候都这么讨人厌。”
他悠悠然道:“虽然你们看起来也在帮忙,可终究还不是真正的局中人。观局不语,适当帮忙,才乃真君子。操心过度,就是添乱了。”
“喂,断忆,你到底还能不能说人话?”
“我的建议是你们快些把铃铛还给这位陆小姐,让她回家美美地睡上一晚,将记忆稳定了,心绪也平定下来,靠着自己的力量破解迷局——而且,这也是只有她才能破解得了的。当然,这可是很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和承受力的。但既然是您们俩的朋友——”他回头,朝着陆绫音淡淡一笑:“应该没问题的。”
南宫洛离眼睛忽然一亮,顿时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