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长风还是抿着嘴巴没有说话,不过面前的女人却很懂男人的心思,花月容的话直戳他的内心深处。
突破口?
追长风无时无刻不在想突破口。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根骨残缺所要忍受的痛苦和煎熬。
这份痛苦若只单单身体上的折磨,凭借强大的隐忍力还能承受。
可当这种折磨无休止地折磨一个人的内心,那便是难以忍受的摧残。
连白道人都没有补救办法,苍岩为之摇头叹息的残缺根骨,面前这个毫无修行气息的娇柔女人难道懂得?
追长风终于忍不住问道:“突破口在哪?”
花月容直言道:“在你的心里。”
人最大的障碍莫过于心。
花月容见他面容微微变色,又细语道:“无论根骨如何残缺,都有补救的办法,无非就是承受的痛苦多些而已······”
痛苦,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
追长风虽不能无视痛苦,但却能做到无惧。
追长风道:“我并非是吃不了苦的人。”
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之人。
花月容微笑着,道:“若你真的能吃苦,不妨去东陵深处看看。”
洛河东陵,群山环抱。
山阴面,四季阴暗,终年被阳面高大喜阳的乔木所覆盖,密不透光。
山间藤蔓密布,攀附在峭壁之上,叶子疏密不均,使得岩壁从远处望去一片深绿,多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加之这里常年云汽缭绕,谷风吹不入,所以湿气氤氲,静谧森森,到处有一股苔藓和菌类**的气味。
有关东陵素有传说。
道家始祖曾在大碑山遇青牛,一路狂追至铁棘山,狂怒之下的青牛一头撞碎山峰,形成了如今的断崖。
断崖远远望着好似一块直穿云霄的墓碑,恰巧此处与皇陵不愿,久而久之,这里也被人唤作是东陵。
从前唐女帝登基开始,这里曾是囚禁妖兽和触犯刑法要犯的禁处。
山崖四周被藤蔓和叶子遮掩的道家经文就是困妖兽的禁制。
为加强思过崖的禁制,防止囚禁此处的妖兽逃脱,历代强者都要在此重新刻下道藏经文和法咒。
长期以往,这里的山岩墙壁遍布一道道犀利的剑痕和抽象的经文。
每到子夜,那些被困的妖兽不满人类长期囚禁,发出凄厉的嚎叫声,声音经常在山谷中回荡,阴冷至极。
还有一些性格狂暴的妖兽想要摆脱禁制,造成山体震动摇晃,引发强大的天雷,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久而久之,东陵深处就被人视为人间地狱,单是提到“东陵”两个字都浑身发麻。
东陵断崖之下,有一滩幽深不见底的泉。
泉所处的位置很特别,它的特别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可知。
月圆之夜,月光照不到泉水,所以泉水倒映的月亮残缺不全,于是便有了月牙泉的名字。
名字虽美,知晓这里的人却并不觉得这泉水很美。
月牙泉一直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它的奇怪之处倒不是因为在东陵断崖之下。
而是这个泉没有任何浮力,连一片羽毛放在泉水上也会自动沉下去。
传说泉水来自弱水河,这也仅仅只是传说,无从考证,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深究过。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月牙泉之水就是那一瓢弱水。
眼前的环境令追长风感觉十分不适,比城外山坡乱坟岗更令他觉得荒凉阴森。
反观花月容那张看不出阴谋,只觉得很美的娇丽面孔,却显得极为平静。
追长风问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花月容望向群山,只轻轻笑道:“这洛阳城本就不大,只是偶听别人提过这里罢了。”
一个娇柔到任何男人都想去保护的女人,如何能出这番话,有这份勇气来这里?
洛阳城很大。
大到追长风还没有完全认识全面,他竹篓里的绘图册子还未将洛阳城描述全,这个他生活了即将两月有余的梁国都城,在这个女人的口中竟是“本就不大”?
是洛阳城本就不大,还是人心太大,大到这座都城已经容纳她的地步?
花月容指着面前一潭泉水道:“想要解决自己根骨残缺无法修行的缺陷,这潭泉水就是突破口。”
追长风并不知这泉水的厉害,他走至断崖处,没有半分迟疑,纵身跳进泛着幽深蓝光的月牙泉里。
嘭!
身体落下,砸向水面,激起一片水花,打破了空谷中的幽静。
追长风的身体落入水中,很快沉浸水底。
月牙泉水冰寒彻骨,透过追长风灰白的道袍,渗透至皮肤表层,将这股超乎寻常的寒冷钻透到肌肉和骨骼里。
这个感觉伴随着阴寒渐渐以疼痛的方式穿刺至追长风的全身。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形容的酥麻与一丝丝怪异的痒意。
渐渐的,追长风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甚至被一股莫名之力压制了心跳和呼吸。
“我难道要死了吗?”
沉入泉底的追长风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连对心跳的感知也渐渐停止。
身体缓缓下沉,直至接触到泉底岩石,那股寒冷都未令追长风遗忘来这里的目的。
“我还不能死,我没有报仇······未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在追长风的潜意识里,埋藏心底的仇恨始终无法让他忘记自己的使命。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拿到首榜首名!”
追长风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的脑袋却依然清醒,忽然他睁开了眼睛,只睁出一条细缝,望见头顶上半轮明月。
月光如霜,洒在他半张脸上,一抹难以名状的凄冷由外而内,直穿心底。
“我还得活下去!”他的意念增强了几分:“我必须活下去!”
他的意念越强,神识受到的震荡越大,追长风那副濒临腐朽的身躯,已经撑不住越发强大的真流。
隐藏在身体内狂暴的真流顺着筋脉充胀起来,浑身皮肤顿时变得如烙铁般赤红。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之声,追长风的衣服瞬间被肿胀的肌肉撑破,伴随着强大真流的充斥,追长风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吼!
“啊······”
痛苦的惨叫在泉底中震荡,激起阵阵水波。
真流窜动十分危险,如一把利刃在体内割来割去,一旦从筋脉中挣脱,轻则终身残废,重则一命呜呼。
在这股真流撕扯筋脉肌肉的折磨下,追长风已痛得面部狰狞,赤红的额头青筋暴起,一股股乱窜的真流能量毫无章法的游走,比刀割之疼更胜几分。
由于真流是体内狂暴能量炼化的精髓,真流从集中开始分流,形成能量扩散,使得追长风的身体恍如被火从内而外炙烤,火辣辣的刺痛无比。
若不是月牙泉底水寒,加之追长风的承受能力超乎超人,恐怕早已爆体而亡。
在强大意念与稀弱的神识支撑下,追长风咬着冷牙盘坐在泉底礁石上,利用浑身仅存的微弱气息,强行压制逆行的真流。
很遗憾,第一次尝试遇到巨大的阻力,一股从丹田处窜逃的真流强劲异常,直接将追长风准备压制的气流轰击而散。
由于神识再一次受到震荡,追长风一口鲜血猛然迸击而出,染红了一片泉水。
从追长风吐出来的血迹呈现暗红,这是身体老化甚至即将衰微的某些象征,已不再像年轻人的鲜血那般殷红。
就在追长风鲜血喷出的刹那,月牙泉底微微震动了一下,进而黝黑的深处发出两道不易觉察的微光。
伴随两道微光的出现,泉水中的血迹竟然怪异的下沉,消失在一片深幽之中。
“我难道真的摆脱不了命运?”
追长风的意念又突然动摇起来,他的表情十分痛苦,泪珠从眼角滑落。
“我要活着,我想活着!”
意念在渐趋微弱的神识中挣扎抗争,追长风利用极其细微的气息再次调整气流。
“呃啊~~~”
第二次尝试伴随着更加撕心裂肺的嚎叫,追长风全身上下蒸腾出一股炽热的热流,这股热流瞬间将泉水沸腾,冒出滚滚热气。
第二次摸索性尝试虽未带来成功压制,却将身体内狂暴的热量泄了大半,但也令追长风虚弱的身体变得疲惫不堪。
“呼呼呼~~~”
追长风的呼吸越发急促,心跳频率更是平常的十多倍,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我要活着!”
我心不死,就连天也不能灭我!
我心如铁,坚韧不可摧!
“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我都愿意承受!如果逆天改命还要更大的代价,我也会继续承受!”
带着强大意念的支撑,追长风饱受折磨的脆弱神识渐渐被收集起来。
紧紧咬着寒牙的追长风,闭着无力的双眼开始强行压制体内躁动的真流。
一呼一吸调理气流间,追长风宽大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由于痛苦和疲惫,他的生命特征变得更弱。
终于,艰难聚集的气流还是被那股乱窜的真流再一次击溃。
噗~~~
一抹血箭从喉咙里喷she而出,追长风整个人完全瘫倒在谷底礁石上,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