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缕阳光从窗格照进厢房。书祁醒来后,见明兰坐在窗格前,手里拿着针线在做细工。他从床上起身走到明兰身后,从后面抱住明兰的腰,说:“这么早就开始做细工了?这寒冬腊月的冷天,不要这么辛苦了。”
“不碍事,我也就学会了做些简单的衣衫,这两天我赶做几件贴身的内衣,;平时也有做好的,外面的衣服你要穿军服,我就不做了,不过,复杂的衣衫我也做不了。”明兰笑着对书祁说。
“你都学会做衣服了,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岳父岳母的掌上明珠,除了拿笔写字,十指都没开过瓣呢。这两三年你一个人照顾儿子,辛苦了!”
“我不辛苦,家里这么多人帮着,我一点儿都不辛苦。 要说辛苦,哪有你在外奔波打仗辛苦,只是这仗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
“放心吧,会有打完的那一天的。对了,上海已经沦陷了,明泽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哥哥写信回来说,他们搬到上海的租界里去了,暂时应该很安全,”明兰微微皱着眉头说,“只是我父母很担心他,听说那里三天两头就要被日本鬼子轰炸一次。”
“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明泽在上海那么多年了,他做事自有分寸的。今天上午我去县城看岳父岳母,你和琦儿跟我一起去吗?”
“外面这么冷,我们就不去了,我怕琦儿在路上受凉了。今天父亲也要到铺子里去,你是跟父亲一起动身吗?”
“嗯,吃了早饭我们就出发。”
早饭后,书祁和二老爷坐着家里的马车往县城去了。这些年的主要脚力,来来往往都靠着家里的马车、牛车,拉车的两匹马是二老爷托人,从外面买来的,平时是大牛负责饲养,大牛有事出门的时候,负责饲养其它牲口的良子就会帮忙。他们是差不多同时来到吴家大院的,来大院也有四五年了,做事尽心尽力,拉车的马和牛,还有家里的牲口都喂得壮壮实实的。
书祁除了看望岳父岳母,也要去看看许久未见的哥哥。马车经过镇上的时候,停了一下,他先到铺子里跟大伯的儿子书仁打了个照面,因为想在中午饭之前赶到县城,与书仁寒暄了几句之后,书祁就坐上马车走了。
吴家庄在县城的西北方向,距县城有二十多里路。午时之前,马车到了县城的北门口,书祁与父亲在这里分开了,去了岳父母家,岳父母家的小院子在县城南湖边上。
书祁敲响院门,出来开门的是明兰的母亲。岳母看到女婿站在门口,高兴得眼泪直掉下来了,连忙把他和小海让进了屋里。
岳母刚把茶泡好,书祁的岳父也刚好下班回到家,见到坐在客厅的女婿非常惊讶。岳父进门后,岳母就提上篮子出门去买菜去,她说家里的菜备得不多,她要出去再买些菜,给他们做顿丰盛些的午饭;岳父陪着书祁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聊天。
翁婿俩聊起了县城的中学,又聊到了昌东县的教育。岳父告诉书祁,他现在已经不在中学当老师了,调回教育部快两年了,任县教育部的部长。聊着聊着,俩人接着就聊到了眼下的这场战争,两代人都发表着自己不同立场的看法。
书祁说:“日本军队的进攻势头很猛,他们对武汉势在必得的决心已经非常明显了,所以洵城的防守非常也很关键。”
明部长说:“战争我不是很懂,但战争已经深深地、残忍地影响着国人的生活。听无线方匣子里说,日本兵的扫荡,已经在江南一带的乡村里漫延了,真怕他们有一天就到了我们眼前,那这里的百姓都要遭殃了。”
书祁说:“岳父,实在不行,你们就去大院躲躲吧,大院里有地下室,后山的柴枞里也随时可以躲藏,相比县城还是要安全一些的。”
“到时候再说吧,县城里的防空洞也快修建好了,到时候应该也能躲一躲。你刚刚说你父亲今天也到县城来了,你回去后告诉他,过两天我去找他喝酒,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先来家里吃个饭。我们快有一年没见了。”
“好,我一定转告父亲,父亲也说要来看您。这两天他要去拜访一下生意上来往的老板,和我们吴家一直来往的那些老朋友。”
“你父亲真是个大忙人,还要想着怎么再把吴家的生意往外做大,我是真的很佩服他!”
“对了,岳父,明泽最近有没有写信回来?他现在在上海都还好吗?”
“写是写过,但比以前少了很多,可能是上海沦陷后阻断了交通和通信的缘故,最近的一次来信也差不多一个月了。他跟他的医院一起搬进了租界,说是他的医院跟租界里的一家外国医院合并了,暂时应该很安全。一会儿我把信找出来,你带去给明兰看看,让她也放宽心。”
“明兰昨天也跟我提起了明泽,也挺担心他的。”
明泽明兰的兄长,是明部长唯一的儿子。读完中学后,提着行李独自去了上海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进了上海一家医院,现在是这家医院的主刀西医。当初提上行李独自去上海的时候,明部长是坚决反对的,如今看来,明部长觉得是他自己目光短浅了。
“书祁,回去后跟明兰说,等天气转暖了,让她带琦儿过来住几天,陪陪她母亲。”
翁婿俩接下来的谈话就简单多了,对长辈无非是保重身体;对书祁无非是千遍一律的平安活着,上了战场躲着日本鬼子的枪炮和子弹,家里人都在等着他回家!
书祁说:“岳父放心,我会铭记您的叮嘱的。”
面对亲人千遍一律的关切,书祁心里甚是难过:面对是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我们没有先进的武器与之对抗,无数场战斗打下来,不是输得彻底,就是拿人多与他们抗衡。如若国破那家也会随之将亡,唇亡必齿寒、覆巢之下岂会有完卵。
下午书祁来到铺子里,书贵拍了拍书祁的肩膀,打量着书祁说:“黑了,也比以前结实些了,像个威武、飒爽的军人了!”
“大哥,我只告了几天的假,我们部队现在就驻守在洵城的南效。”
“好,回来一趟也好,也让祖母和母亲放心些,你不必挂念家里,不用担心明兰和孩子,我和书华、书贞会照顾好家的,只是你自己要多多保重,把自己的命看重些!”
“好!我记住了,大哥!”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时间在相聚的欢乐中一晃而过,书祁的假一晃就要结束了。这天一早,跟明兰和儿子告完别后,在全家人的叮嘱和目送下,他和小海坐上家里的牛车,往渡口赶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