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五刺客有如此信心不会失手,一击得手后,是不是也能全身而退?
能!
他们撤退的计划,几乎也和进攻同样周密。
马鞭的大车里,装满了他们重金从江南霹雳堂购来的火药。
他们先用大车将沈昭和沈家的人隔断,一击得手后,就立刻引发火药。
然后他们就向西撤退。
这时道路当然已完全被隔断,街上的人当然也已被火药的爆炸所惊,必定慌乱,五刺客乘着暮色,乘乱而退,别的人根本无法追踪。
这一次行动的代号就叫做“天衣”。
因为这计划实在本就已可算是天衣无缝。
现在沈昭惟一的机会,就是改变行程,不走这条路。
“噗、噗、噗。”
一个卖卜的瞎子,突然从街角转了出来,左手敲着竹板,右手高举着面白布招:
“天衣神算,万无一失。”
马鞭的手立刻握起了他的鞭子,汤山挑起了扁担,小行放下了酒碗,丁一剖菱角的动作也立刻停止。
天衣行动已即将开始。
因为这瞎子的布招,就是他们约定的讯号。
这布招一举起,就表示沈昭已按照预定的行程来了。
他既然来,就非死不可。
李武的心沉了下去——沈昭决不能死!
现在能救沈昭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杀手组织的严密,他当然很了解。更知道这组织不过是一个教派的分支。背叛组织的人,非但休想再活下去,连想死都很困难。
但他还是非救沈昭不可,因为沈家对他有大恩。更对他祖上有大恩。
他掌心淌着汗,慢慢地伸手入怀,握住了他的银枪。他已看见沈昭的身影正慢慢地从街角后转入了这条大街——
沈昭身着天青色的长衫,系着条深蓝色的丝带,俊逸神秀,气质不凡。
他负手悠悠然走了过来,不紧也不慢,两只眼睛炯炯有光饶有趣的打量着大街上的商铺,时而停下驻足,摆弄小摊上的饰品。
沈昭在大千世界时常游历,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在这一方世界没有罢了,所以有些好奇,新鲜感十足。
有些人在人群中就是鹤立鸡群,最独特的存在,沈昭无疑就是这样的人物。
何况,他就算已改变了很多,李武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有些人本就能令你永生难以忘怀。
李武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连咽喉都似已被堵塞,连声音都已几乎发不出。他一定要尽力控制住自己,他一定要大声高呼,告诉沈昭这里有危险,有刺客。
沈昭离大街越来越近。
他身后有数人在远远的跟着,隔了三五丈,对于他们不近也不远,可对于刺客来说这就很远了。
沈家护卫打扮的很低调,貌似也不想让沈昭知道他们的存在。
路上的行人毫无察觉,商贩还在吆喝叫卖,往来的行人走走停停,认真挑选商品,跟商贩调价还价。
街上的行人很密集,摩肩接踵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幸福的笑,他们喜欢在城内生活,很安定,又平和。
现在沈昭的脚步,距离天衣行动开始的那条线,已不及两尺。
李武握紧了他的枪,正准备冲出去,一面高呼示警,一面向马鞭攻击。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背脊。
一柄刀,尖刀!
一个比刀还尖锐的声音,贴着他的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已查出沈家对你有恩,你的位置已有人接替,免得你为难不忍下手,这次行动你已可退出。”
李武全身都已冰冷僵硬。
尖刀已从后面移过来,刀尖就在他心口上的肋骨之间。
刀若从这里刺下去,被刺的人是绝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的。
只有经过严密训练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方法杀人。
他当然懂得,他已经完全不能动。
就在这时,沈昭突然停了下来,不走了,他转身往回走,仍是很潇洒的走着。
他去干什么?
刺客们一脸错愕,显然对此始料不及。
而跟随在沈昭后面的护卫们,更是惊慌失措,糟糕,他们被少庄主发现了,吴掌柜告诫过不能让少庄主发现,他们还是失败了。
不提两方人马各自心思,单说沈昭为何要这样做。
沈昭原本是往城北马场走的,却又回返,因为他发现自己被人前后包围了。
后面的人,远远跟着,看他没有敌意,这是他的感觉。
难道他身后长眼了么,武功练到内外化境,与自然相感应,更何况前段时间他经过神魂升华,感知超越普通人百倍。
他猜到后面的人是吴掌柜派来的,所以也没有摆脱,要不然他们根本不能跟上自己的脚步。
至于前面的人,他感觉到了杀气,浓重的杀机,充斥在前面道路两侧。
虽然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是他怕麻烦。而且街上行人较多,打起来必定伤及无辜。
所以他很潇洒的走了,前面注定是陷阱,他岂能遂敌人意。
但是他又想到一个很好办法,借此看看沈家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返身走了几步,嘴唇微动,对着一个不起眼的汉子说了几句,只见这汉子微不觉察的点了点头,手背过身后,打了一个隐秘的暗号,四方的护卫立刻行动起来,脚步如飞赶在了沈昭前面。
这时沈昭忽又转身,按原定的方向走着。
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刺客们原本以为不能按计划刺杀,没想到峰回路转,沈昭又回来了。
他们的心情就如由从山顶落到山谷,又返之山顶,跌宕起伏,很不平静。
杀手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保持一颗平稳的心,出手才会稳,才不会出错,但是他们的心有了一丝涟漪,计划还能顺利进行么。
沈家的人走在前面,沈昭走在后面,刺客们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准备按原定计划行动。
原定计划就是把沈昭与他的护卫隔开,原来只不过沈昭是在前面,现在他在后面,做出的结果是一样的。
沈家护卫距离近了,沈昭离的也近了,沈家护卫脱离了陷阱,而沈昭则走进了陷阱。
忽然沈昭向前窜出两步。
正合汝意!
马鞭的大车已向街心冲出。
沈昭已必死无疑。
天衣行动,万无一失。
每一种意外,每一种可能发生的变化,都已在他们计算之中。
来的刺客竟不止五个。
那卖卜的瞎子不知何时已走到灵玉茶楼的招牌下,突然自撑着布招的竹竿中,拔出了一柄长剑,向沈昭飞身扑出。
他也不是真的瞎子。
那边的汤山和小行当然也开始行动。
健马惊嘶,人群惊呼。
大车已将沈家护卫一行人马隔断。
汤山四尺三寸长的斩马刀,刀光如雪,长虹般劈下。
小行紧跟着他身后,手中剑轻巧而锋利。
沈昭面不改色,不闪不躲,但长刀将斩断他的腰身。
小武的剑也跟着刺出。
血光飞溅中,突然发出一声惨呼!
惊呼声赫然竟是汤山发出来的,小行的剑竟已刺入他背脊。
瞎子一惊,剑势一缓。
“窝里斗,好戏好戏”
沈昭面带微笑,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汤山眼前,一掌击向他的天灵盖,“咔嚓”,骨碎血溅,死的不能再死了。
沈昭双耳一动,足尖一点,凌空直上三尺。
只听风声急响,光芒闪动,七柄弯刀恰巧擦着他足底飞过。
站在李武身后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完全意外的变化。
他们已将这五个人全都详细调查过,小行非但和沈昭绝无关系,和环玉山庄也绝对没有往来,他生平也未曾来过灵玉山一步,他为什么要背叛组织?为什么要救沈昭?
这人又惊又怒,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突然已听到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
李武的肘拳已打在他肋骨上。
李武反手一个肘拳,猛击这人的肋骨,这人倒下时,他的人已窜起。
马鞭还未及点燃火药,变化已发生。
他惊怒之下,挥鞭去缠沈昭的腿。
沈昭身子凌空,看起来已无法变势闪避,眼见着长鞭毒蛇般卷来,突然又有银光一闪——
一柄银枪迎上了鞭梢,另一柄银枪反刺马鞭。
“越来越有趣了”,沈昭暗道。
沈昭两脚一垫,使出了“鹞子翻身”,轻飘飘的落在一旁。
这时突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马鞭的宽大坚实的马车,突然被打得粉碎,健马受到惊吓,倒翻在地。
四条虎纹黄衣大汉,猛虎般冲过来,是沈家的人,他们撕掉了伪装。其中两人一挥手,已将地上翻到的马抬起,反手一抡,挟着风声,向丁一砸了过去。
丁一第二次飞刀刚发出,健马已带着阵阵嘶鸣呼啸撞来。
七柄弯刀竟都打在马上。
他还未及后退,一双黑铁判官笔已在等着他。
是那个为首的护卫,一手判官笔,点穴,打穴的功夫,功力不俗。
小行已接了瞎子三招。
两柄剑都快,小行的剑更快,剑光一闪,瞎子前胸衣襟已被割破。
小行并没有追击,因为这时沈昭的剑也已出手。
没人看见他的剑是如何到手里的,明明他没有剑,见从何来,没人能知道。
沈家的剑法独霸西州,本就是当世的十大名剑之一。
沈昭挥剑而上,轻松如常,闲暇之余还向他说了声:“多谢。”
小行笑了笑。
沈昭剑光闪动,连续刺出三剑,瞎子支撑不及,咽喉,心口,小腹,招招要命,接着鲜血流出,瞎子提剑的手松开了,“咣当”,剑落人倒。
电光火石杀完人,沈昭忙完后,问道:“朋友,不知高姓大名。”
小行又笑了笑,不等他的话说完,人已飞身而起,窜上了屋脊。他知道这地方已用不着他。
李武用的是双枪,但这时他双枪都已收起,因为有人已经出手,那人用的是幻影神拳,两只手臂化作千千万万,速度极快。已逼住了马鞭,马鞭已无法尽量施展,人已被逼至死角。
环玉山庄的幻影神拳,果然有它不容忽视的威力。
李武知道这地方已用不着他,但他还是留了下来,留下收拾残局。
沈昭忽然去追小行。他已对这神秘的少年发生了极浓厚的兴趣。
同时对众人道:“一个不留”
此时阳光早已隐藏于山后,天色些许晚了,可温度还未下降多少。
但沈昭的一句话,如同凛冬的寒雪,空中温度也为之下降。
沈昭紧跟在小行身后,传音道:“朋友,请留步,等等……。”
小行没有等,他的人也已在屋脊急行。
他背叛了组织,但他绝不后悔,虽然他知道那个可怕的组织是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
他现在就要开始逃亡,逃亡,不停地逃亡,直到死为止。这本就是他这种亡命之徒的命运。
但他总算做了一件大事,天大的好事,对他说来,这就已足够。
起起伏伏,在这一条路上,撞的头破血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