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夜。
月色朦胧,小行依稀还可以看到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沈昭的影子。
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现在才发觉传言中粗通武艺的环玉山庄少庄主竟也不在他之下。
并且他的剑法也是极为厉害,看他从容不迫的就解决掉了瞎子,足列当今武林剑法名家之中。
很显然他隐藏了实力,情报有误,世人都被他欺骗了。
脑中迅速想着这些,脚下如飞,比之更快一丝。
一重重屋脊在月色下看来,就像是排排野兽的肋骨。
上弦的新月在屋脊上看来,近得就像是一伸手就可摘下。
每个人岂非都有过要去摘星摘月的幻想,但每个人心里的月亮却都不同。
小行心里的月亮是什么呢?只不过是平静的生活,只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
但这在他说来,甚至比天上的月亮还遥远。
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孤独的可怕。
他很想有一个朋友,有一个能明白自己内心苦楚的朋友。
他也很想跟沈昭交朋友,这无关身份地位,他不认为自己就比人低一等,他要交平等的朋友。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可以有朋友,在这不断流浪的生涯,逃亡的生涯,命悬一线的生涯,难道还要让朋友替自己担心么。
不可以!
并且,有了朋友,就有了软肋,就会有弱点,这不是说朋友会是自己的负担,而是自己成为朋友的牵挂,成为敌人击败自己的筹码,要挟自己还是要挟朋友,都不可以。
所以不能有朋友,如果要死,一个就够了,两个就多余。
他决心全力摆脱沈昭。尽管他实在太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和他命运相同的朋友。他的理智与经验告诉自己,不行!
如此看来,李武能跟他做朋友么?
我觉得可行。
一重重屋脊在他足下飞一般倒退,突然退尽。
两人速度极快,前面已是荒郊。
荒郊的月夜更冷,沈昭的身形忽然慢了下来,像是在等他。
小行的身形也慢了下来,他并不急着尽快脱身。
明明是沈昭后追,小行前跑,可觉得好像反过来似的,沈昭的速度却是先慢下来,而后小行才慢了,让人感觉很诧异与不解。
原因是沈昭传音入密给小行,故有此一幕。
两个人一后一前,慢慢地走着,愈走愈慢,天地间忽然已经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远方有星升起,冷月不再寂寞。但人呢?前面有疏落的树枝。
小行找了棵枝叶并不十分浓密的大树,跃上去,在枝丫间坐下。
沈昭也掠上一棵树,坐下来。天地静寂,风吹过木叶,月光自树梢漏下,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
沉静并不是寂寞,因为现在已有人跟他一起分享这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昭忽然笑了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也是来杀我的。”
小行道:“哦。”
沈昭道:“难道你不是?”
小行道:“是”
沈昭道:“那为何最后改变主意?”
小行语气毋庸置疑道:“因为你不能死”
沈昭未来得及说话,远方一道脚步声响起,初听时远,再听时已到近前。
是李武,他来了。
月光下,一团黑影凌空跃上一颗树杈,对着沈昭拜道:“属下拜见少庄主”
高手貌似都喜欢在树上说话,这三人不正是如此么。
沈昭挥挥衣袖,发出内力,拂起李武,两人距离数丈,又在空中,沈昭竟能隔着如此之远发出内力,恐怖如斯,李武与小行心下讶然。
常人眼中的不可能,对于沈昭却轻松如常,做完后,他道:“不必多礼,你是何人?在山庄是何身份?”
李武尊敬的答道:“小人姓吴名立,归于垂涎坊管之”
沈昭由此联想到吴掌柜,他们二人是何关系,当下问道:“垂涎坊的吴掌柜是你何人?”
吴立回道:“他是我的表叔”
沈昭轻轻颔首,又道:“你不在垂涎坊办事,怎么会加入刺客一列”
吴立道:“山庄需要有人潜伏在各方势力中,而我则加入了魔教已有五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根本从未信任过我。”
小行忽然道:“他们根本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吴立道:“我也从未想到过,你居然也会出手救少庄主。”
小行笑了笑,道:“也许连我自己都从未想到过。”
这时沈昭问道:“你们属于魔教?是魔教要杀我”
吴立道:“回少庄主,我们属于魔教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接手别人委托的刺杀任务,所以才来刺杀少庄主”
沈昭道:“你可清楚是何人委托”
吴立摇头道:“不清楚,魔教对此极为保密,除高层外,组织内的杀手一概不知。”
沈昭笑道:“不外乎山庄对头,眼红山庄利益的人所为,回去一一排查即可。”
吴立道:“是”
沈昭指向小行道:“你认得他?”
吴立道:“认得也不认得”
沈昭明白,同在一个组织却不清楚对方底细,一个人对于他人越神秘越不为人知,就越容易保护自己。
吴立和小行都是这样的人。
小行道:“我没想到除我之外,你也会救他,更没想到你是环玉山庄的人”
吴立道:“彼此彼此”
沈昭笑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行打了个哈欠道:“可能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杀不死你,反倒会被你所杀,所以为了保命”
吴立冷哼一声,他知道小行说的是假话。
沈昭却笑了,他越发觉得这人有趣,有意思。
于是他道:“真话?”
小行笑笑不答,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个借口漏洞百出,不能让人相信。
沈昭很清楚让这样的人说真话是一件多少不容易的事,他们的嘴很严,心锁的很死,想要听真话,就得对症下药,他们都有弱点,只是外人难以知道罢了。
沈昭忽然道:“你很孤独”
小行沉默了,整个人如同死寂,那不是没有生命的气息,而是分外的孤独。
良久他才开口道:“是”
一个人只要他开口了,就有了攻破的把握。
沈昭又道:“你没朋友?”
小行点头:“是”
沈昭道:“想不想交朋友?”
小行道:“想”
沈昭道:“那现在你有了,有了两个,吴立你没意见吧”
吴立拍着胸脯道:“没有”
小行抬起头,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充满了往事的回忆和怀念,以前他也是有朋友的,只是都不在了,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忽然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摇着头慢慢地说道:“不用。我会连累你们。虽然你们环玉山庄在江湖上数一数二,但绝不是魔教的对手”
沈昭瞧了吴立一眼,吴立点点头,认同了小行的话。
沈昭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在空旷的荒郊传的很远。
等沈昭停了下来,小行道:“你笑什么?”
沈昭道:“笑你痴傻”
小行道:“我?”
沈昭道:“正是。你一走了之,就此逃亡,魔教必定追杀于你,天下之大,你只有逃出魔教的势力范围,可能会保住一命。你跟我们交朋友,不管连不连累我们山庄,魔教都会对付我们,你说对不对?”
小行默然道:“对”
沈昭道:“那你还跑不跑”
小行摇头道:“不”
他又说了一句,“我们是朋友。”
沈昭微微一笑,道:“我们是朋友。”
沈昭看了看吴立,吴立领会道:“少庄主……”
“别叫我少庄主,抛开身份,我们是朋友”沈昭打断道。
吴立道:“我们三个是朋友”
小行眼中泛着泪花,在夜色的遮掩下却瞧不清,可沈昭看见了黑夜的一滴泪珠,从树上滴落,打湿进泥土里。
泪是热的,是滚烫的,是相识朋友的喜悦,更是孤独的排解。
没有站短,等不到。写的很差吗?写到能签约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