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唐宇和董晗的往生咒念起,村民们的亡魂开始散发出盈盈的白色光晕。
他们每完整地诵完一遍往生咒,就会有一个亡魂带着微笑缓缓飘离……
起先,我只是听他们诵咒,默默地把往生咒字字句句牢记心底。后来,我也学着结成他们的手印,跟着一起念诵着往生咒。
在一旁的清默并没有跟着我们念咒,而是始终低垂着头,看似像是在默哀,又似在发呆……
许久之后,所有的亡魂都已飘离。
站了大半夜念往生咒念的口干舌燥的我,脚下一软,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妈呀!这百来号的亡魂终于走了,可折腾死我们了!诶?唐宇,你说它们是去地府报道,还是直接去投胎了?”
董晗也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按照正规流程,应该是先去地府报道,然后再有阎王和判官根据生死薄上,生平功过来决定它们谁入哪一道的轮回,谁下第几层地狱。但既然是唐宇插手了这件事,这个流程的先后顺序,就不得而知了。当然,这也不是我们该想的问题。”
“这遭了天灾**的,都是可怜人,但愿它们能有个好的轮回。”唐宇的语气很是悲天悯人。
接着,他轻轻地唤了声:“叶凡,你过来。”
我忙强打精神站起来,到他面前,问:“什么事?”
“这红盖头,你……帮我揭下来吧?”
“……”我怔了怔,没想到唐宇会让我帮他揭盖头,“难道,你自己不能揭下来么?”
“那倒不是,只是……”唐宇犹豫道:“只是我曾听凡界人说过,无论是谁穿上这身婚嫁行头,尤其是盖上了这红盖头,哪怕只是假成亲,也是不能自己揭下盖头,据说是……是……”
“据说是很不吉利。”董晗似笑非笑地解释道:“无论这成亲拜堂是真是假,只要‘新娘’盖上红盖头,就必要有‘新郎’来亲自揭下。不然,这一对新人要是走了霉运,都算是轻的,搞不好会克夫新寡,或者双双丧命都有可能。
当然,这只是在凡界民间的一种迷信说法,本是不足为信。但通常结婚的新人们,都会非常在意这些婚礼俗规和禁忌。”
“唉!”我不以为然地笑道:“唐宇不仅是神仙还是天地间的豢兽尊者,怎么能听信某些愚昧而过份迷信的凡人们的话呢?……”
我话没说完,董晗就十分严肃地对我道:“他是活了一千多年的神仙,平时当然不会轻易听信凡人的这些过份愚昧迷信之言。但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个拥有数十年脆弱寿命的凡人!他可以不怕死,但他会怕你出事怕你死!……”
“董晗!”唐宇劝阻道:“不必说了,我自己来就好。”
唐宇刚伸手要揭盖头,却被董晗一把按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他并不知道你为了救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也不知道在他醒来后,会忘记这三天里所有的事情。
更加不会知道,你剜取心头血时的痛和你用全身一半的鲜血来喂他,导致你当时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联合鬼煞陷害你,取你内丹,把你封印进收妖瓶的那种身心剧痛,以及折损的百年修为。
可是,我知道!我还知道就是因为你处处袒护着他,暂时不愿让他知道太多,才导致他对你的不信任和不谅解。你再看现在,只是让他帮你揭下盖头,这么点儿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他都要抱有疑问,不愿去做。而你却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为了一个凡人,值得么?”
唐宇缓缓放下了手,“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这是我自愿的,不怪他。”
“唐宇,你……”
“等等。”我打断董晗的话,正要疑惑地发问,却被董晗厉声呵了回去:“闭嘴!叶凡,我告诉你,你要真还有点良心,就乖乖听唐宇的话,只是揭个盖头而已,又不是要你一块肉。如果你不愿意,呵!等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你一定会后悔连这么一点举手之劳的事都没有为他做过!”
“真相?”我疑惑不解地问:“什么真相?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瞒了我些什么?”
董晗面色不善地看着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只好满心疑惑地揭下了那顶红盖头,但下一秒,我惊呆了!
唐宇居然披散着一头乌黑的过肩长发,脸上还画着清淡而柔美的妆,偏瘦的身材和那袭白色长袍以及他的妆容,衬托出一种柔美而大气的气质。
他的美,不仅不会因为是男人身而显得膈应、做作、妖媚,甚至没有丝毫的不协调感。
他的美,也不是任何一个凡界měi nǚ能相提并论的,而是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拜堂前董晗临时用法术帮我化的妆,而我的头发是真的,只是知道这个年代的凡界男子大多不留长发,所以为了在凡界不会太引人注意,就用法术把长发变成了短发。那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奇怪很丑?”唐宇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我这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痴痴地看着他,笑道:“不!你很美,宛如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真的么?”唐宇有些紧张地向我确认道。
我点了下头,“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人也是可以这么美的,真的是第一次见,所以我都看呆了。”
唐宇略带羞涩的微笑:“只要你喜欢就好。”
但随即,他的笑容里多了些复杂的意味,眼眸中闪烁着盈盈泪光,“在这个梦境里,我最后还能对你说的是,虽然今晚所做的,只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但我们能在梦境中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知足了。也虽然我逃不过存在私心的嫌疑,但我们之间终究殊途。”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脑顿时高速运转着,随即我看向董晗,“你之前说,我醒来后,会忘记这三天里的一切,是真的么?”
“真的怎样?假的怎样?你这么紧张又怎样?”董晗环抱双臂,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到底是紧张这三天里的什么经历呢?和鬼煞一起陷害唐宇的经历?还是和鬼煞打情骂俏的经历?总不至于,是在紧张你和唐宇假拜堂的经历吧?”
董晗这么说,就已经等于默认,我没那心思跟他解释和斗嘴。因为此时,一想到我将在梦醒后忘记这三天里与唐宇的经历,我的心脏就像被捏在一只无形的大手中,一种难以呼吸的窒息和疼痛袭上心头。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只是下意识拉着唐宇的双手,歇斯底里的脱口而出:“不!我不要忘记,至少不要忘记今晚的事,不管这拜堂成亲是真是假。你穿的是新娘服,我穿的是新郎服,只要我们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我不要忘记,不要……”
“傻瓜。”唐宇微笑地看着我,从我手中抽回了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不可能的,但我依旧会好好守护你,直到我再也守护不动了为止。而你,你的路还很长,你是家中独子,你的父母无比期待着你长大后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所以,你必须忘记这三天的事,尤其是今晚拜堂的事,你更加要忘得彻底。”
唐宇话音刚落,拉着董晗和清默面向我,缓缓后退着。
我忙扑了过去,可是却根本碰不到他们,无论我的速度有多快,但他们后退的速度始终比我快一些。
既不会离我太远,也不会离我太近。
而唐宇始终看着我,眼含泪光,微笑道:“叶凡,别追了,你追不上梦的脚步。听话,别把梦里的事情和想法带回现实,否则你会很痛苦。我只想看见开心地笑,只想好好地陪着你把你的修行之路走完,我的使命完成了,心愿也就了了。对不起,谢谢你……”
“你说什么?谢谢我什么?”最后一句是无声的唇语,我听不见也读不懂。
唐宇没再开口,只是带着不舍的微笑,看着我。
紧接着,他们的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我顿时失去了知觉!
“唐宇,不要走,不要……唐宇!”我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哎呀叶凡,你可终于醒了。”毕方鸟边在我头顶盘旋地飞着,边说:“你都昏迷五天了,尊者和董晗想尽了各种办法,你就是醒不过来,他们都快急死了。不过现在好了,你醒了,他们也该放心了。”
“我……昏迷了五天?”我环视了下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怎么眼熟的屋子,向毕方鸟问:“我们这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