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终究是接受了顾衡的提议, 接了顾衡的印章, 这着实也让顾衡松了一口气, 灶房里的六个人让谁来做管事,顾衡是经好一番思量的,二喜和小环年龄小心性也小, 明显是不适合的,月琴年龄大些,但没有主见, 也不适合, 佟氏是静溪阁的人, 尽管手脚勤快头脑灵活, 但碍于身份顾衡不敢用。
秀娘倒是精炼能干,在秀娘和南枝之间顾衡犹豫了很久,秀娘之前自己就是开早点铺子的,有做生意的经验, 但缺点是做的都是包子类的旧式点心,思维较为固化。南枝输在年龄小, 但之前是在大户人家做丫头的,难得是读过些书, 记起账来完全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她遇事冷静,与同龄的小环比明显心智成熟,上次被那两个捕快押着,看见顾衡的时候还知道不喊她掌柜的, 怕露出顾衡身份会置她与险境,心思的确细腻,顾衡相信这丫头缺的只是需些时日磨练。
南枝这丫头也是个实诚的,升了管事后回家了一趟,拿来了自己的卖身契,非要给顾衡收着,说顾衡要是不收,她就不敢领这么多的月钱,让顾衡好说歹说给劝回去了,对她来说有雇佣契约就足够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静溪阁在小暑初至的时候一口气推出了六种口味的冰糕,推出不过三日,已经是一份难求,一般人得提前好几日预定才不置于空手而归。
冰糕虽然热卖,灶房里反倒不像以前那样忙的不可开交,一是冰糕相较于云糕价格贵出三倍有余,做的数量要少了许多,况且顾衡本来就抱了些饥饿营销的意思,二是大家的手艺也比之前熟练了不少,俗话说一个熟手能抵俩,现在顾衡跟余氏已经基本上不需要插手了。
小作坊眼看顺利起来了,顾衡又开始琢磨回平远的事儿了,顾衡翻翻黄历,眼看来渭城就快一个月了,是该回去了。
“顾家掌柜的!”问外有小丫头冲顾衡屋里喊,“顾家掌柜的,前面有人找你,说是平远来的。”
顾衡一愣,起身问道,“是男的女的,有多大年龄?”
“是位年轻公子,”小丫头答道,“提个包裹像刚赶完路的样子。”
顾衡倒了谢说马上就过去。
“掌柜的,”余氏听到动静,从另一侧灶房里出来,笑道,“想必是宋家公子来了吧,那日追着马车跑了几十里,到底是追到渭城来了!”
“大概是吧,”顾衡起身,“我这就去看看。”
“哎,”余氏显得颇为高兴,“你说这宋公子也不早点来,眼看咱们都快回去了他才来,不过也好,说不准啊还能跟我们一起回平远呢。”
顾衡笑道,“张婶定是想家的很吧,一说到回家高兴成这样,日后我可不敢再带您来渭城了。”
“哎那可不成,日后掌柜的还得带我来,想家归想家,总呆在家啊我就嫌烦了!”余氏说着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掌柜的赶紧到前面去吧,别让宋公子就等了,从平远大老远过来肯定累着呢。”
顾衡点头,忙招呼声就往前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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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事儿总是不可预料,面前的人一袭白色长衫,玄色腰带,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顾衡甚至有一两秒都没反应过来眼前这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是谁。
一根手指敲落在顾衡的头上,“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顾衡回神,仰头咧嘴笑,“陆大哥,你怎么长高啦,我差点没认出来。”
陆回这才牵起嘴角,“你亦长高了。”
“陆大哥怎么会来?又是怎么找到这的?”顾衡犹豫着问道,“应该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你问题还真不少啊,”陆回无奈叹气,提提手上的包裹,“能让我坐下来说吗?”
“哦好,抱歉,快跟我进去吧,”顾衡指指静溪阁里面,“我现在住在这里面做点心,你来得巧,正好让你尝尝我们新出的点心,可好吃了,保证你尝过之后把一路的辛劳忘光光!”
陆回失笑,“这么厉害?”
顾衡一边引路,一边笑道,“你尝过就知道了,现在在渭城别人想吃这点心还吃不着呢,我今儿个是给你走**了。”
陆回满脸笑意,“那我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还真是!连顾栋小雀儿他们都吃不到,你不知道做这个冰糕需要冰块降温,但是在平远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能弄到冰块,在渭城做好了带回去吧,我又怕隔温做的不好半路会化了”
“怎么?你要回去?”陆回打断她的话,问道,“何时回去?”
“嗯,就这几日吧,我来渭城已经个把月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惦记了。”
陆回微愣后,点头,“是该回去了,我来的时候你姑母让我来看看你,叮嘱你若归期未定就书信予她,不过既然你就快回去了,他们定欢喜的很。”
“你临来时见过我姑母?”顾衡不解,停住脚步问他,“她怎么知道你来渭城?”
陆回瞅瞅手里的包裹叹气,“我这次其实是来渭城读书的,秋闱在即,旧师荐我师从渭城翰林,便于结交饱学之士,想必接下来数月都不会回平远的,本想着有你在渭城,时常相约倒也不会无聊,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回去了。”
“原来你是来渭城读书的呀!”顾衡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刚她还真怕陆回是专门来找她的,“读书你还敢总想着约出来玩!就算我在这也不敢赴约啊,耽误了你考功名,我罪过可就大了。”
陆回眯眼看了看顾衡,牵嘴道,“不过几月未见,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顾衡失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刚刚看你也不一样了啊,你我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如若一成不变那才奇怪吧。”
“我不是说长相。”
顾衡一愣,摸摸自己的脸,奇怪道,“那我哪里不一样了?”
陆回皱眉,似是思索了片刻,答道,“好似是更开心了,溢于言表的开心。”也许是今天阳光太好,衬得她脸似桃花暖人心脾,明明还是那个记忆力那个躲在巷口哭的丫头,现在眉眼弯弯巧笑嫣然,明媚的让他不敢久看。
顾衡微怔,她以前随时都会想起家人,想念多半会让她难过,最近实在是太忙碌了,忙碌到她没空想念,这大概就是陆回说的变化吧,“嗯也许吧,不过开心总比不开心要好。”
陆回点头,“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好。”
顾衡愣了愣,不置可否地点头笑笑,指指前面的小院,“那就是这里了,等会儿啊吃完点心,我带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小作坊,虽然看着不大,静溪阁每日卖的云糕,冰糕都是在我们这做的!”
余氏听见谈话声,从内院走出来,瞅见跟在顾衡身后的陆回愣了一下,遂笑着迎过来,“掌柜的,这位是?”
“张婶,”顾衡笑着介绍,“这位是陆公子,专程从平远来渭城的翰林读书的,我姑母托他顺带口信给我。”
陆回闻言微黯然,转瞬即拱手跟余氏见礼。
“哦原来是这样啊,”余氏忙招呼陆回屋里坐,“陆公子舟车劳顿,快坐下喝杯茶吃些点心。”
陆回可能是真饿了,余氏端过来的几份点心没多久竟然让他吃光了。
顾衡有些歉然,“陆大哥,我没想到你这么饿啊,早知道就先带你去吃饭了,你大老远过来,我居然让你用点心来填肚子。”
陆回摆手,“我也没想到会吃光,终究是你们这的点心做的太好了吧。”
“吃这么快,你还能品出个好坏来?”
陆回抬眼看了顾衡一眼,“你还真当我是个书呆子啊,即便是书呆子里也有知食色之长的,哪里就品不出好坏了。”
顾衡刚想说话,瞥见门外二喜跟小环正猫在一处偷偷往屋里瞧呢,顾衡岂会看不出她们的心思,这陆回素衣加身容貌也算俊朗,这俩小丫头估摸着正偷看呢,顾衡干脆招呼对面的人出去给她们看个够,“陆大哥,你若歇好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我们的小作坊里转转?”
陆回兴致盎然,“好啊,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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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作坊不过是个由头,几个小丫头偷看陆回是真,顾衡见小环她们双颊泛红的样子,暗觉好笑,思忖着她这小作坊日后招人要不要招几个男工来平衡一下。
“这是什么?”陆回瞅着烤炉边上的沙漏问道,“难不成你们做点心用这个掐时辰?”
“对啊,”顾衡点头,“我们做的这些点心对烤制时间要求很是准确,即便是再有经验的师傅也不能保证恰好的烤制程度,我们这用沙漏计时,几乎没有失准的时候。”
“那这个呢?”陆回又指指她们竹枝的打蛋器,“这又是什么,我好似从未见过?”
“这是打蛋器,柱条做的,这可是我们琢磨出来的,市面上没得卖,你当然没见过啦。”顾衡有些得意,“你现在知道我们做的点心为什么这么好吃了吧,我们这大多工具啊都是独一无二的,还有这个,”顾衡指指边上放冰块的**,“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冰箱,里面用来放冰糕的,等天气再热一些,我还想再做一台呢,把冰糕放在里面两三日也不会化掉”
陆回含笑看对面的人,欲言又止。
顾衡瞥见他的神色也失笑,乐道,“怎么?你是想说我得瑟吧,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个把月没遇见熟人了,突然看见你我忍不住想炫耀炫耀!”
陆回止住笑意摇头,“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笑只是因为忽然觉得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