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病人，我本以为能闲一会儿，可急诊内科的赵欣医生却不这么想。
“孙大夫，帮我看一个病人。”
“什么情况？”
“病人腹胀、腹痛两天，伴恶心、呕吐一天。”
“就是刚才那个吐得急诊满是味儿的？”
“对，就是他。”
“你考虑什么？”
“肠梗阻。”
“走希若，跟我一起看看。”
“等等。”赵欣用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下。
“哦，戴口罩。”
其实，许多时候，即使戴上了口罩，也并无卵用。不过就是心理安慰罢了。
“您好，您这次来医院，是因为肚子疼，还是因为恶心、吐？”
“哎呦，大夫，肚子胀的厉害，还老是吐，疼也是胀疼。”
“哦，躺平了，腿屈曲。”
“胃型？”患者躺平后，只见中上腹呈现出一个水球般的隆起。
我拿出听诊器，放在腹部体表处，同时快速的按压患者中上腹部，只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振水音？”
老实说，类似于胃肠型，振水音这类体征，我也只是在书上见到过，现实中还是头一回。因此，我也不能十分确定。
有时候，患者总习惯把医生想象成对疾病无所不知；其实，许多时候，医生的临床学习是从工作后才真正开始的。
“片子我看下。”
“腹部有气液平。”
“您以前都得过什么病？”
“我平时没什么毛病，身体好着呢。”
“您血压怎样？”
“血压稍高点。”
“血糖高吗？”
“血糖，吃药控制就挺好。”
“您有没有胃溃疡或别的什么症状？”
“胃溃疡？没听说。不过，我平时老是反酸、烧心，大夫还给我开过好多治胃病的药。”
“行，我了解了。”许多病人都很忌讳说自己身体不好，但其实，在家就是个药罐子。
“多年的溃疡病，呕吐粪臭味，胃型和振水音，再加上腹平片巨大的胃泡，希若，你怎么想？”
希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十分肯定的说：“是幽门梗阻。”
“那梗阻的原因是溃疡？还是肿瘤呢？”
“胃壁粘膜水肿和瘢痕挛缩得很厉害，根本看不清。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溃疡。”
“辛苦你了。”
“赵大夫，病人不是肠梗阻，而是长期胃溃疡导致的幽门梗阻。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等胃镜结果，我建议先收消化科。”
“好，我这就联系消化，谢谢。”
“记得追踪胃镜结果，如是肿瘤，就再请普外科会诊。”
由于希若是下夜班，所以，待了不久，便回去补觉了。
这时，调取jiān kòng的那群“迷彩服们”恰好回来。
“大夫，您说一个人向后倒，有可能把脚崴骨折吗？而且还是断端向下的？”陶子的父亲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当着病rén miàn，我可不会引火烧身。
“大夫，之前的那位女医生呢？”
“女医生？哦，你说她呀！下班了。”我此时方才意识到，原来，之前那个男孩和陶子父亲的话，都是出自希若之口。我不禁对希若的“眼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是吗，”陶子父亲突然凑近我，很小声的问道：“大夫，如果我怀疑他讹我，我就是不管他，jǐng chá能把我怎样？”
“什么？你跟大夫说什么呢？”病人的听力，在这一刻竟变得出奇的好。
“你怀疑我讹你，是吗？”
“对，我觉得你就是在讹钱。”既然对方听到了，索性也就撕破脸。
“你今天要是不管我，信不信我让你走不了？”
“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不成？”
“打你怎么了，你闺女撞了人，你这个当父亲的，还抵赖不管我。”
“谁抵赖了，我看是你无赖吧！”
刚刚还波涛暗涌，谁知，在顷刻间，双方便剑拔弩张了。
老师和同学们连忙拉架，生怕双方一时冲动，打了起来，那样，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了。
陶子原本躺在输液室里休息，听到父亲在外面跟人吵架，情急之下，也连忙走了过来。
“爸，别生气，他不说理，有说理的地方。”
“就是，叔叔，不然咱们还是找jǐng chá吧！”那个酷酷的男孩也劝道。
“对，咱们找jǐng chá。”
就这样，那两名jǐng chá又被叫了过来。
就在jǐng chá用“太极八卦”的深厚功力分别劝解双方时，其中一名jǐng chá的shǒu jī响了。
“喂？什么？肇事司机找到了？”
“行，知道了。我们这就带人过去。”
“张大山，刚才撞你的司机找到了。走，跟我一起认人去。”
“什么？那龟儿子找到了？”
“是，快走吧。”
“等等，什么司机？什么情况？”陶子父亲一脸的茫然。
“在你们撞我之前，还有一个司机开车轧了我的脚，后来，他就跑了。”张大爷开心的解释道。
“那你脚骨折分明就是车轧的，跟我们撞你就没关系了吧！”
“那谁知道，当时又没查。反正我脚骨折了，不是他轧的，就是你们撞的。”
“哎——我说，你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吧，明明就跟我们没关系，你……”
“你骂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呢！”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眼看着双方又要骂起架来，jǐng chá连忙制止道：“张大山，你还跟不跟我走了？”
“走，走。”
“算了，算了。”宋老师也连忙劝道，“既然找到了肇事司机，那咱们就没事了，您也消消气。”
“宋老师，这人分明就是在讹人呀！”
“爸，行了，别说了，回家。”
就这样，一场势同水火的争斗，随着肇事司机的落网，瞬间，烟消云散了。
看到一个接近圆满的结局，我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等等，你还不能走。”
“怎么了？大夫，刚才的检查，不都没事吗？”陶子奇怪的问道。
“不对，肯定有我还没发现的问题。”
“那大夫，您说吧，还查哪？”
“我暂时还没想好。”
“哈，大夫，要不您慢慢想着，我们先出去吃口饭？”陶子父亲说完后，转过身嘴里嘟囔道：“今天怎么净碰到奇怪的人。”
“不行，你们去吃，病人留下。”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
“不是，你有病吧？”
“陶子父亲，别激动，大夫也是为病人好。这样，我请大家出去吃，然后，咱们给陶子带回来。”宋老师连忙劝道。
“行，等吃完饭，你要再想不出来，我们就走了。”
“宋老师，叔叔，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儿陪着陶子。”
“行，卢迪，我们先去，回头给你带饭。”
直觉告诉我，那个酷酷的男孩子似乎有些话想单独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