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顶层大实验室。刚刷好的墙还有股气味,损坏破裂的下水道管修理工程较大只是暂时割除参差不齐的断口。傍晚下了场骤雨,雨水蔓延走廊一段。
琴费斯向主任申请大实验室想着继续上次留在实验室还未完成的函数实验,清晨一大早就闷在里面,一个人瞎折腾到现在。
“吃盒饭吗?实验室主任没时间过来巡查实验室的情况,保安也少上顶层,再这么下去,你饿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同为实验室负责人教授帕帕格塔带了两份盒饭大摇大摆进入,“都摆弄一天了,能用不能用啊?”
“把叶廉指派过去看着那么个新生,实验轮换不说,连饭也吃不上,至于么你。看官网上谭舒健导师申请按钮可用,点进去看,一排列表的申请。你不申请当他导师,这般照顾是想干嘛?”
琴费斯认真建立坐标场,函数线纵横,没心思理睬帕帕格塔的话语。
曲线弯折劈向帕帕格塔,螺旋线卷碎他慌忙抛开的饭餐盒。白饭沾染番茄红被切削成块散落地面,菜肉油香气味更快发散,番茄“啪”地摔了一地。
帕帕格塔扯了扯吊飘半空的实验服刚被切裂的布条,衣服断口整齐:“三元二次函数,螺旋线,是想怎样?要我躲慢点岂不是废手残脚?”他一手撕断衣服上白布条揉成一小团,用力扔向琴费斯。
“实验室不要进餐,少说无聊事。”
“好,那我便和你说说正事。”
琴费斯顿住,停下动作,出射函数消散。他盯紧帕帕格塔,在他们看来谈论学区内八卦及学术新闻,学区外国内外教授学术交流,地区地域新发生事件都不过是一些闲来无聊的谈资,真正能说为“正事”的最近很少谈及——
“他的事情牵动整个潼井。”帕帕格塔一本正经。
“很正常,他闹出这么大动静。”琴费斯摁熄高亮日光灯管,转而打开昏黄的暖光灯,实验用的统一暗白函数线悬浮。
“潼井主任以上任职这几天已经开了不下五次会议,校董会几乎连着开了三天。”
董事会的人的确为这件事紧张得过分。琴费斯架设函数动作减缓,脑子跟上帕帕格塔的话,思虑有可能的结果以及校董会的举措。
“我们不是校董,不需要参一脚进去。谭舒健涉及使用加文函数,那是只有他们才能使用的专用函数,即便是我们也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更何况加文函数出自厄加文,厄加文的那几个在位校董召开会议、重视这件事是意料之中的。”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使用加文函数,而且还能运用自如?不在学区教育培养长大,就有这么强的函数操纵意识的人非常少。让人更不解的是‘沙漏’,‘沙漏’的存在说明他从小就被封存函数状态,庞大的函数能量反应可以用‘沙漏’多年封存累积来解释,那他使用函数仅仅是天赋表现?”
“想知道我的解释?”
“当然,最好是交换意见。毕竟,谭舒健算得上是一个危险的人了,他的身上现在集中了很多人的视线。应该是炙热到消融的地步,是一块活生生的烙铁。”
“不是因为天赋,即便有天赋的成分在,也只能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你我都知道,一旦螺旋线颠倒下摆,函数状态解开,庞大的力量就会淹没本人的意识,‘沙漏’暂时封存本人意识,在它自解体之前都只能依靠本能行动。不能说谭舒健天赋高,起码在函数操纵这方面算不上。我在场有一直观察他本能的函数操纵,笨拙得可以。”
“笨拙?笨拙到需要你使用困壁来束缚他?”
琴费斯沉默,双眼对上同样看向他的碧蓝眼瞳,只是在昏暗灯光下不太明显,反而增加睫毛下的阴影,看起来似乎很愤怒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到的实验楼?”
“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了?”帕帕格塔不自觉交叠双腿,实验服下摆分开下垂。
那双眼看得久了仿佛自身身体被阴影下碧蓝的瞳孔完全框住,不免心底不自在。
“潼井防御一旦启动,全学区的针孔jiān kòng就会接连启用……”帕帕格塔缓缓抬眼,下一秒爆发震耳厉声,“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身后函数线撕裂空气般喷射而出,正切函数从侧面穿过,螺旋线阻挡了琴费斯原先架设的函数线,暗白函数线用作实验用阶别太低,瞬间粉碎。琴费斯上跃,侧滚撞上玻璃架,紧随而来的函数线把半空碰碎的玻璃短管掀上天花,碎裂着撒到他的脸庞,玻璃渣插入实验服,指关节淤青的不明显,他能清楚感受到手臂血管鼓动。
日光灯管断裂,荧光粉就洒在脚边。帕帕格塔看着琴费斯狼狈地从杂乱的实验桌台和玻璃架下爬起,下巴结痂的伤口开裂溢血,膝盖撞伤,小腿颤动。
“即使谭舒健再难处理你都不能使用困壁,你明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等时间消耗到一定时候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而且单凭他当时的状态,他不可能离开潼井学区。你又何必急于控制他?
如果不是我紧急处理掉能监察到你们视角的监视器,你现在还能闲逸在这里架设实验函数?”
“你该试试谭舒健的加文潮,若果我不使用困壁,提前截止加文函数的轨迹,我就不仅仅只是包扎一下伤口那么简单。”琴费斯扶着桌角站起,四周函数线结束轨迹,实验函数线全部消散。
“借口。不过,也的确,你差点被一条支架函数给解决了。”帕帕格塔站起,挥手,坐标点在右手边出现,二元一次函数贴紧琴费斯下颌,切开三毫米深伤口,“但,那依然不能成为你暴露宫廷的理由!”
确实是借口,他完全可以等,等到加文函数把谭舒健耗到不能动弹,耗到他有生命危险。只是他陷入对谭舒健的兴趣,虽然一开始打斗就有意破坏jiān kòng,却没有考虑到潼井针孔jiān kòng这一层,在帕帕格塔面前他需要有力的借口以及“理由”来开脱为什么要动用困壁。
“你是宫廷流放的人,若不是有人保你,你早死在海上了。”
“即便是流放,你也只是监察官,没有这么大的权能就不要想着戴大帽子。”琴费斯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把帕帕格塔当做宫廷派来的监察官,而是后盾,作为知己无条件相信的后盾。帕帕格塔理所应当帮他对宫廷隐瞒。
可是帕帕格塔居然怒火难熄地冲琴费斯动用函数。
“你不想再回去?”
琴费斯声音突变低沉:“我会回去的,至于带着什么念头重新出现在席位上就不得而知了。”
帕帕格塔为琴费斯接连的大意举措很头疼,对他的愚蠢很是生气,想象中糟糕的事情便是学区方面在监视器留有拍摄到琴费斯使用困壁的影像。三天里校董会的人不间断在jiān kòng室和资料室来回抽调,他没找到好的机会拿到实验楼的jiān kòngshì pín确认是否真的留有影像证据,最为重视这件事的卡威尔甚至连夜查看了影像,也做过实验楼的实地考察——
以卡威尔的能力,不难看出最关键的几处jiān kòng是人为破坏,而,执行这类破坏函数的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就不得而知,最起码,帮助他以及背后的厄加文保护了一段不能公开的秘密。
可,卡威尔永远会在方案上分割出最糟糕的情况备案,也就是说,有额外的人存在潼井——因为他以及董事会层面的人都没有指示任何人做过破坏针孔监视器的事。
间接地,帕帕格塔这一举措把琴费斯和自己从学区中区分出来,只是看卡威尔等人是否足够聪明找到他们。也是为什么他对琴费斯出手的原因,他们现在已经在潼井学区慢慢步入危险,日后小心谨慎还好说,但他还没见过能万年安全航驶海面的船。
“你想培养那个新生?”帕帕格塔不想再想让自己烦恼的问题,也不想更进一步恶化自己和琴费斯的关系,转而问别的问题。
琴费斯笑了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把问题思考完全,轻易转移话题。
“我会亲手培养他,我也会让他进入实证院,至于要不要去执行部看他自己的。在我回宫廷之前我希望他会是第二个‘琴费斯’。”
“你就这么笃定自己会成为他的导师?”
“你给上面报告的是‘我到实验楼时他们已经受伤倒在地上’,他们会认为只有我和麦凌乐知道谭舒健与加文函数海的事情,而两个人里麦凌乐还没有毕业,也没有实习档案记录,只有我能成为导师。而且卡威尔是她在执行部实习的教官,她必定会保密这件事。所以,谭舒健的导师只能是我。”
帕帕格塔闭唇不语,脑海里一条一条捋着关系,让自己能清晰看清局面,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