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我的世界下雪了》 第十章

    一个半小时的空中飞行，她始终一个动作，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她有两只漂亮的耳朵和细长的脖子。白皙的肌肤告诉我，她是一个面庞白净的女孩子。我喜欢她的细细的腰肢和宽宽的臀部，她坐姿优雅，身体笔直，个子应该在1米68左右。脊背上胸罩的勒痕，说明她戴的乳罩是b罩杯。

    “姑娘，能让我看看云海吗？”我目的是想让她回头。

    “不能。”

    “我第一次坐飞机。”

    “如果没有意外，你应该有下次。”

    “太霸道了吧？”我不死心地说。

    “姑娘一向这样。”

    “独生子吧？”其实我这话是问非问。

    “我有哥哥，也有姐姐。”

    “堂哥表姐？”我没有意识到她是华人。后来知道，她是温哥华华人。她从小就被爸妈送到bj的姥姥姥爷家和他们一起生活。普通话说得比我标准，穿戴打扮也与国人无二。

    听到空姐叮嘱系好安全带，她才转过身体。

    飞机降落，机舱里听不到说话声。压力让我的耳朵不舒服，慢慢有挤压感，进而疼痛。我按照空姐的要求，张开嘴，目不转睛看着机舱前方。我心想“不会恐高吧？”

    “不用紧张，一会儿就好啦。”她看到我特别紧张，安慰我。

    我侧脸望。不由自主为她的相貌点赞：“你好美！”她果然很美。眉眼儿组合在她的鼻梁周围，给人简单和伤感。红润的嘴唇没有涂口红，白净整齐的牙齿让我想起雪儿。她相貌中的简单和伤感，组合出一幅冷艳的画卷。六月里，我的世界下雪啦！

    “你好色。”她说。

    “我确实很色。”我老老实实承认。我说：“因为爱的有颜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各有各的不同，搭配得好，赏心悦目；搭配不好，不忍直视。”

    她喵我一眼，问：“你是男的？”

    “很像女的？”

    “不是像，而是挺漂亮。”她依旧冷冷淡淡地说：“男的干嘛长两个令漂亮女孩子都要羡慕的酒窝。”

    “和这样的人生个女儿，一定美翻全世界。”她小声说，脸庞上露出羞怯的微笑。当简单与伤感走在一起遇到微笑的那一刻，耳朵不疼了。我始终不明白，美为什么总是伤感的。但意识到了。

    飞机也降落了。这时，她推开遮阳板，光线满窗，云海原来的回到想象中。

    不知道是飞机在吃饭这个点起降少的缘故还是正好赶巧了。我走进行李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几个人。她在运送行李的皮带上取下一个行李箱。行李箱是红色的，与她的月白色裙子和淡huáng sè长袖上衣挺搭配。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表情愈发简单与伤感，可我觉得她其实不是一个内心狭小的女孩子。我随身携带的也只有一个行李箱，里面除了老人能咬的动当地小吃，就是我在图书馆借的两本书和几件换洗衣服。

    看到她走出行李房，我急忙上前几步，跟上她。

    “13701000200。”

    “13701000200，我记下了。”我重复一遍后，接着也念出一串数字。

    “也记下了。”她走出出站口的的一霎那，回头，微笑，齿白。

    “你的名字？”我问。

    “你喜欢女孩吗？”她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突然发问。

    “喜欢，脸盘像我，表情随你。”

    “你确实好色。但我喜欢。”她说完快步走上前，无一个接机的白发老人拥抱后，一起走了。

    我等她回头。她没有，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你女朋友？”和妈一起来接机的表妹问。

    “不是。”

    “一见钟情？”

    “有点。”我和妈笑一下，问表妹：“你咋这么多鬼心眼儿？”

    “你的目光盯着人家的背影一直看到看不见，傻子也能猜到一二三来。”表妹撇嘴说。

    “这孩子，”妈说：“你表哥也到了谈恋爱的年龄。”

    “可我爸就不让我谈恋爱，那个男生多看我一眼多说几句话，他都要横眉冷对。”

    “你还是个孩子。”妈说。

    “她的心眼儿可不是一般孩子的心眼儿。”

    “姨妈，他说我。”

    “他不敢。”

    “偏心。”

    “你喜欢那个女孩子？”

    “喜欢。”

    “我没有注意。”妈说：“一定没有你表妹漂亮。”她一向认为，她对于美的人和物体天生有特殊的敏感，她对从眼前走过的人熟视无睹，说明美的一般，根本称不上美轮美奂。

    “妈，你说白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呢？”

    “姨妈，表哥嫌我黑。”

    “咱黑得滋腻。”妈说：“如果不是近亲不能结婚，姨妈一定叫你表哥娶你，给姨妈当儿媳妇。”

    “我才不嫁给表哥，他太花心。”

    “娶你他不敢。”妈说。

    表妹向我努嘴。我不理她。忍不住问妈：“姥姥病情怎么样？”

    “听说你回来看她，好啦。白天打针，晚上可以在医院花园里散步。”

    我们坐上车，直接开向医院。

    离开家乡仅仅几个月，高速公路已经修通了。

    家里的一切都与江小蕊所说几乎一模一样。姥姥在医院花园里看到我，说什么也不住在医院了，非要和我一起回家，谁说也没有用，劝多了就发脾气。

    东屏市不是我的祖籍所在地。对于爸妈来说，只是他们的第二故乡。至于我，东屏市就是故乡。第一次长时间远离故乡，思乡之情总是让刚刚回到故乡的人，有眼睛不够使的心态。我记得昆德拉曾经说过：“只有在长期的远走后重回故乡，才可能揭开世界与存在的根本的奇异性。”我没有揭开世界语存在的根本的奇异性的一点想法，一点都没有。却对一个城市的发展之快表示惊讶。似乎有东屏市的快速发展，我在的二十年里原地踏步。我上大学的这半年里，城市高速发展到不敢相信的地步。高铁原本说明年初通车。表妹却说，我返回学校可以坐高铁。那林立的高楼大厦建设不是一栋，往往就是一大片。丹尼斯新址刚刚投入使用，经营几十年的一个大超市贴出关门停业清理资产的通知。小区前面的路变成单行道，一个方向同行的车辆竟然比双向通车时多多啦，一辆接着一辆。没有红绿灯，绝对没有行人过路的时间。人行道两旁的自由市场也完全被停放的车辆所取代。市区内几乎处处都是停车场，行人走在人行道上，就像走在停车场里。

    姥姥走一路说一路。妈十分惊奇精神的力量大到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地步。

    几天前，医生通知家人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送老衣已经拿到病房里，就放在阳台的柜子里。妈担心姥姥是回光返照，医生说不像。我只知道姥姥病好能吃能喝有说有笑，就给了我和同学聚会的空间。所以，姥姥一边唠唠叨叨，我一边群发短信，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高中同学大多都出去上大学了。能联系到的大多是初中同学，他们没有上大学，却早就在爸或妈的单位上班，自己发展的也不在少数。

    东屏市里有很多仿古建筑，据说这里原本有一条明清古街，因地段过于优越，左邻红星小学，右边紧挨着东屏市实验中学，开发商把明清一条街以保护性拆迁为由向南迁移了几百米，形成今天的仿古建筑。我穿行于其中，丝毫未觉出美感来，仿的终究是仿的，形似又如何？没有半点神韵，只能自欺欺人。

    但一个很奇葩的火锅店却在这一条仿古街道里，生意不是大好，而是超好。我是早就听说这个火锅店的大名，今天却是第一次来。

    果然，店内人出奇地多。几乎每个餐桌上都放着一个冒蒸气的火锅。听到身后有fú wù员大声吆喝：看着啦！我不敢再动，知道他双手端着的火锅上面一定也是和餐桌上的火锅内容一样，里面漂一层厚厚的油花，油花上面铺着厚厚的红辣椒，而油红发亮的辣椒下面是一个个鸭头。外面零下，店里里的温度至少有20多度。看不到四十岁以上的人，基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性别比例在这里严重失调。每个餐桌上都必有女的，每张餐桌上却不一定必有男的。且男的地位在这里的也明显偏低。有力证明就是，你在嘈杂声中难得能听到男的声音。

    当然，我们这这一桌算一个例外，或许是火锅店里唯一没有女的就餐的餐桌。

    但话说早啦，鸭头火锅刚端上来，几位女性就先后走进来，一位现在经营一家小超市的初中同学急忙站起来摆手。好像不认识，我确定是他们几个的女朋友。坐在我对面的初中同学是我同学中唯一一个上技师学院学摄影的。他或许是见过漂亮女孩子太多的缘故，大家都站起来相迎，他坐着举一下水杯，算是打招呼了。

    三个女孩子只有一个稍微清秀的还能看，另外两个不会穿衣打扮。其中一个女孩子脸庞盘子型，刚刚二十岁多点就胖得给人第一印象，她一定是脂肪肝。可她居然敢穿一身紧身的黑色衣裙。见过胆子大的，到没有见过胆子大到这样高度的。我之所以内心出言不逊，是因为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我。另外一个女孩子，风华正茂，自信心却严重不足。瘦小的个头穿的大红大绿，似乎不用鲜艳夺目的衣服，没有人会注意她似的。

    “风筝，赵梓萌一定没有认出我是谁？”稍微清秀的女孩子坐下后，对身边的唯一上过技师学院的初中同学说。

    “你是雅莉！”我不等对方应答。我在她叫我名字之前，确实没有看出她是谁。我笑了，说“：不是她给我动力，我高中还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他不仅长相非常女人，心眼儿也和女人一样。”当年挖苦我的女孩子，毕业仅仅过了不到半年，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没有一点当年在校生的气息。长发飘逸出职业感。

    “他是潺潺溪水的性格。小肚鸡肠却不令人讨厌。”

    “我没有觉出他哪点儿讨人喜欢。”

    我也觉不出她哪点儿讨人喜欢。也没有想到会和她一起坐在火锅店里吃鸭头。风筝喜欢，他约的她，她又带上那两个女孩子。

    几个初中同学聚会，喝酒自然是主题，几瓶酒见底后，大家开始回忆初中时的有趣事儿。坐在斜对面的雅莉又提起她挖苦我的事儿，我不想说这个话题，就和身边一个叫李阳的同学聊起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起因是旁边的一个人让我想起书中的敲钟人卡西莫多。不期然掀起了一段记忆。初读此书是初中时候，读不懂弃之一边，高中时代再读，引以为经典，此作品也就成为了头脑中认为的一部好的文学名著。此后也再未重读。可是如今再次谈起，惊觉它哪里只是一部书，一部所谓的文学名著，它早已走进了自己的生命里，刻进了灵魂深处。如今想起吉普赛女孩艾丝美拉达，依然是理想中的真善美的化身，想起敲钟人卡西莫多对她的纯粹的炙热的爱情，依然心潮澎湃。我不知道自己到三十岁的时候，再看《巴黎圣母院》，感受会有什么变化，与现在的感受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