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我的世界下雪了》 第十三章

    回到学校，我先去图书馆归还借的两本书。看到孟老师在，高兴地走过去打招呼。

    “这几天好像没有看到你？”孟老师笑容可掬地问我。她说话的时候，头总是略微偏一边。

    “家里有些急事儿，匆匆就走了。”我没有提走之前专门来图书馆告别的情景。总之，我很开心，第一天回校就看见孟老师，不能不说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我和她说了这几天的情况，谈了飞机上相遇，与初中同学喝酒的时候交谈的内容，同她讲了姥姥看到我病就好了，一定要出院的事儿，我一直不停地叙说，就像学生向老师汇报风帆文学社团的工作。她就站在书架那儿，脖子歪着一边头发垂下饶有兴趣地听我说话。没有提问，没有打断，有的只是我畅快的倾述。我有些得意，希望一直就这样说下去。我得意的时候，特别喜欢倾诉，即使平常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倾诉的话题，此刻也会成为我津津乐道的内容。可孟老师突然站了起来，她说她要走了，或许这就是她一直站着听我倾诉的原因。当她说这话时，身体笔直，脖子没有偏左也没有偏右。我突然明白了，师生在校期间，身份永远是师生，不能有别的身份。而我谈论的话题，似乎已经超出界面。她小声说再见，我说再见，她就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走了。我发觉，孟老师穿什么都好看，那件浅绿色风衣就是为她设计的。

    星期五的晚上，寝室里的人去半扎胡同团聚。我叫上刘凯丽。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从走到回，几天来，第一次和她联系。她接到我的diàn huà挺高兴。但也没有问我什么时间回来的。

    那对夫妻看到我们来，开心地拎着水壶过来倒水。我发觉餐桌布换成一次性的了。老板说这样省事儿，不用每天晚上洗台布。刘凯丽和我坐在最里面，张强、教授一起来的。魔术师据说下午就去一家游戏公司谈事情，走时说死要回来一起吃饭。但声明可能是俩人。教授问喝酒不？听说不喝酒，最多也就喝点啤的，马上和张强挤眉弄眼儿。

    外面下起小雨。老板和老板娘埋怨说，预报越来越不准，预报多云，咋下起雨来。教授说魔术师会不会在半道上避雨，没有人接话茬。教授说闲着也是闲着，叫我说说家乡的变化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看到刘凯丽目光有期待，我简单扼要说了家乡的楼高了也多了，路宽啦堵车时间反而更长了，过去三天两头刮大风，现在不刮了，早晨起床，坐上高铁就可以出省买小吃了。张强说总结的好，教授说太笼统，具体点。可我已经和孟老师具体倾诉过，不想再诉说一遍。就在这时，魔术师和一个女生一前一后走进来。

    “刘凯丽，你也在这儿？”

    “江小蕊，原来你们认识？”刘凯丽嘴上语气惊讶，表情没有变化。

    看到江小蕊和刘凯丽认识，魔术师挺高兴。

    人有一长处，必有一短处。刘凯丽、江小蕊和我，几个善于爬格子的人，嘴巴上的功夫差远了，酒桌上说话的频率只有教授几个人的二分之一。张强平时话不多，酒桌上往往滔滔不绝，他不会小声说话，也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看到魔术师带着江小蕊走进来，不停地和她开玩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时而幽默的让她开怀大笑。弄得魔术师想献殷勤都没有机会。只能时不时叫张强喝酒，叫他和我猜宝。刘凯丽基本上不说话，做到来而不往非礼也。谁和她说话，她也搭腔回话，说完就又没有下文了。聚会就是这样，善言者口若悬河，一会儿也停不下来；不善言辞的人正好只听不说。两者自然的融合，不仅取长补短，还让喝酒氛围恰到好处。

    但在江小蕊把话题无意间转到一部电视剧上的时候，我不再谦让，和她争抢着讲述剧中的情节。她擅长讲剧中的家居摆设，而我擅长谈论剧中人物的性格，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绝非生拉硬设，而是源于人物的家庭出身和个人人生际遇，说得合情合理又鲜活生动。刘凯丽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安静，她的安静是为了补充，言语里不乏有一些风帆文学社团会长的语气。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其他几个人更不习惯更不喜欢。没有人愿意迁就他人委屈自己，餐桌上的话题自然也就马上转到了喝酒上。刘凯丽刚聊得兴起，话题却转到喝酒上，就赌气地要和提议喝酒的教授连干三杯，张强连声叫好。教授显然已经让酒拿住头，举杯就扬起脖子先干一杯。我希望刘凯丽喝点酒，可一点都不愿意看到她喝多了，当刘凯丽和教授再次举起酒杯时，我一把抢过他的酒杯，与教授碰杯后，喝得一干二净。

    只是酒不怎么样，第二天上午被辅导员叫去的时候，太阳穴还在隐约作疼。

    妈打开diàn huà说老家下大雪了。我想象校园里也正在下鹅毛大雪，文化路白了，香樟树白了，校园里从没有下过雪，看到漫天大雪不慌不忙由天而降，微笑着就改变了世界，师生们都跑出教室和办公室，欢天喜地。男生穿体恤，女生穿裙子，可没有人感觉到冷。学生里张强、王海洋在打雪仗，魔术师和江小蕊手拉手交谈着什么，老师们的身影里我看到了孟老师，她微笑着，时而仰望漫天飘雪，时而开心地望雪地上玩耍的师生，她只是在一边静望欣赏并不参与。

    “赵梓萌。”

    “孟老师，”我大脑意识完全进入想象中，猛然听到有人叫，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雪没了，校园里恢复一如既往的模样，孟老师站在我面前，仿佛她是通过穿越才来到我身边。等到她和我告别后，我也想不起来，她是通过哪部电视剧穿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