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温阳当下,两艘橘色的救援艇斩浪前行,白色的浪花从艇身两边飞溅而起,艇上满载着先锋队成员,他们神情静穆,一言不发。
每人身上都配置了一个军色背包,包里装着行军需要的生存资源,包括食物、水源、医药等物品。先锋队此次行动,首先需要确认大陆上是否适合人类生存,其次要找到一个适合大量人群聚集的落脚处。
天黑之前,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必须返回幸存者号。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沙滩已是近在眼前,仔细看去沙滩呈现诡谲的粉红色,海浪冲刷在沙滩表面,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彩。
救援艇直接开到了沙滩上,因为没有码头可以固定船只,为了避免救援船因为涨退潮而被推至海外,龙不破打算留下两名成员下来照看救援艇。
当龙不破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波奇面色一改,变成一副上刀山下火海舍己为人的硬汉模样,开始认真向龙不破请求这项工作。
奈何龙不破一副油米不进的模样,也不搭理波奇,还一脚把他踹下救援艇。
方世决跟在波奇后面,从救援艇里翻身而下,双脚踩在沙子里,他深呼吸了一下,鼻尖灌入一股树木香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他举目观察,所有下船的人在落地瞬间也是动作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
“不对劲”方世决的表情还是一副观光客样子,但心里已经警惕起来。
沙滩边缘十分干净,没有断枝残叶,没有海贝蟹虾,像是一片不属于自然的人造沙滩。方世决推断道,海水涨潮时,也不会淹没远处的森林,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干净,仿佛所有生物都会被沙滩吞噬似的。
方世决朝前走了两步,沙滩反射的粉色光芒十分刺眼,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就在他眯起眼睛的短暂时间里,他竟感受到有一种柔软的带毛动物蹭过他的脚踝。
他低头望去,脚边坐着一只橘猫,身宽体胖,目光里带着一丝委屈。一瞬间,所有关于末日、幸存者号、沙滩的记忆变得像梦境一样遥远。
他环顾四周,此时他正处于一间宽敞的客厅中,客厅中有三十来只猫,毛色各异,体态也不尽相同,甚至有些断了前掌,有些瘸了后腿。
“像模像样。”方世决摇了摇头,他半跪到地上,用手抚摸着橘猫。
末日之前,方世决便独自生活在这里,一栋三层高的精品别墅。家里养着三十六只流浪猫,这也是他除了训练之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平时这些猫都放养在后院。不然光是铲屎,就足够让他忙上一天的了。
他的眼睛扫过每一只猫咪,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末日那天,它们被压倒在水泥下的样子。睫毛低垂,掩盖住了他黑色瞳孔里的情绪。不过,他很快又恢复成平日里轻松的模样。
他走到厨房,冰箱上贴着日历,他还记得今天是12月22日。
“diàn huà快响了吧。”他预言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diàn huà便响了起来,他没接,diàn huà转到了语音信箱。
“喂,世决你还没起来吗?你不会是忘记我们今天中午约好了要去布鲁斯餐厅吃饭了吧?快给我回diàn huà!”
方世决轻声笑着,便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等到他将每一个角落都观察了一遍,把每一只猫都喂过一遍后。他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视线回到了沙滩上,海风吹过树枝,飒飒而响。他的身体有一半陷入了沙滩之中,若是他晚一点儿从幻境里出来,沙子估计已经淹没头顶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十五个人保持着清醒,夜鞘站在他身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也不知道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至于其他的人正直挺挺地陷入沙滩中,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看上去异常诡异。
龙不破和波奇是所有清醒的人中反应最快速的两个,前者从沙子里跳出来,一身西装革履也没怎么限制他的huó dòng。他指挥着众人实施救援。后者屁股一撅,以奇怪却十分有效的姿势从沙坑里爬出来,并且迅速翻身上船。
“快,把他们都唤醒。”龙不破呼喊着,率先开始行动,
方世决听闻,乖乖照办,他走到一名还在昏迷的兵哥身前,抬手就是两巴掌,兵哥没有任何反应,他便抓住兵哥的衣裳,手臂使力,像是拔萝卜似的将兵哥往上拔。
他没想到衣服都扯破了,也没能阻止兵哥下沉的趋势。他脑筋一转,便开始刨坑,只是他刨坑的速度还没有沙子填充的速度快。他便停下手里的动作,摇了摇头,站到一旁,看着兵哥的面容被沙子一点一点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想要以外力将他们唤醒,你们还做不到。”说话的人坐在一根从土里暴露出来的粗壮树根上。他穿着纯白的长袍,领边与袖口绣着金色的方格图案。
看得出来他对眼下的情形十分熟悉,只不过,脸上却挂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是谁?”龙不破问。“你能救他们吗?”
“我?我是赛关城的使者,名字嘛,使者的使,使者的者。”使者摇头晃脑地自我介绍,“我当然能救他们只不过我不能救,当你们踏上这片沙滩,就得遵守沙滩的规则。简单点儿说,这是一种筛选机制,要是没有抛弃过去生活的心,亦或是没有不凡的意志,那最好还是早点儿死,至少能留个全尸。”
说完,使者挥手一招,凭空生出一只笔与一张纸,他提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眼看他快速写好后,双手向上一抬,纸张在空中翻折,变成一只白鸽飞向远方。
“我知道你们此时有很多疑问,不过时间差不多了,我想先请你们看出戏。”使者双手交叉藏在宽袖中,他斜靠在树干上,目光穿过海洋,落到幸存者号上。
“妖言惑众,林贵、李亮去把他请过来,我看他耍什么花样。”龙不破说,就在刚才他亲眼看着沉浸在幻境中的人被沙滩吞噬,心口正被一股无名火烧着,先锋队这才刚踏上沙滩就已折损过半,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林贵和李亮快步上前,刚走到一半,海面上便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听上去像是垃圾场用高压机处理报废qì chē时的破碎声。
闻声望去,幸存者号此时被数量众多的黑色岩石包裹、挤压着,仿佛从海底伸出了一只岩石巨人的手,紧紧握住了幸存者号。甚至有些尖锐的黑色岩石从幸存者号底部刺入,将其贯穿。
钢铁在黑色岩石面前像豆腐一样软弱,不过数息,幸存者号已经完全变形,被从海底生出的岩石渐渐抬离大海。
“不!!!不!!”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在呐喊,面容尽陷疯狂。
记忆里关于幸存者号的画面,一瞬间吞没了所有人的理智、
方世决脸色一沉,当机立断,立刻朝救生艇跑去,推着救生艇往海里走。他的行动感染了周围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想着赶回去救人。
“不用去了,等你赶到的时候,礁兽已经进食完毕了。”使者每一次开口,都不会是一件好消息。他干净而平淡的声音就像死神的宣告。“礁兽之下,百万异种,非凡人能挡,这片海,此时谁去谁死。”
方世决充耳不闻,在众人的推动下,救生艇已经落入了水中。
使者眉毛一挑,有些不喜,他从森林边缘走到沙滩上,身形一顿,一跃而起,抛物线般重重地落在船尾,使劲一踏,整条船都翻了过来。
他这一下可把所有人都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