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等待能窥见一个人心思。
谢素正在等。
也在衡量,衡量方敌川是否靠谱。
将他细微表情收入眸底,谢素轻描淡写,“生生从来都不是周周,她是周周mèi mèi。”
稳了稳心绪,方敌川眸中一闪而过黯然,“从来都不是?”
谢素义正言辞,“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不是。”
“好,我知道了,谢谢。”
忖几秒,谢素口吻严苛,“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把她托付于你,你不要辜负,若是有一天,你真没法对她好,还回来,我养!勉强的日子,谁也过不下去。”
话出口,她心内微顿,一瞬间,竟有些彷徨。
把谢往生交与方敌川,到底是对?还是错?
方敌川一副洞察她心理表情,“我会照顾好她。”
谢素沉默。
方敌川于沉默中出去,迈向主卧。
房间内,谢往生软软侧卧在床。
洗漱换衣,方敌川于床边坐定,轻抚她额头,“生生。”
又在她额间烙下一吻。
脱去上衣,方敌川撑于谢往生上方,健壮双臂矗立她双肩边。
谢往生胸口起伏不定。
方敌川压下半躯,贴紧,“可以吗?生生。”
谢往生点头。
方敌川唇瓣悠悠靠近,在谢往生眉心印下一吻。
谢往生阖眸,脑海中,一个声音‘叮’的一下响起。
接着,白天听见的嘟囔声再次侵袭。
嘟囔声染着笑,“娶不到我?打光棍?霍jun1 zhǎng英俊潇洒,狂妄多金,大把女人靠上去,娶个贤妻良母,不难!”
谢往生浑身敛紧。
方敌川稍撤身躯,“生生?是不是哪里不适?”
他捻了捻谢往生耳垂,吻她耳蜗。
脑海中,有人做了相同动作,伴随一句,“我想娶你这样的‘贤妻良母’。”
接着,是女人的浪笑,“我除了了解你床技,别的地方,一无所知,霍jun1 zhǎng,我不想去北京,更不想跟着你……你要是想玩,尽情!”
语毕,一双大手抚上女人锁骨。
女人半依半抗,“这是家里,霍梵音!”
霍梵音!
又是霍梵音!
方敌川唇口已靠近谢往生颈动脉,细细呵气。
谢往生和脑海中女人动作如出一辙。
她扶住方敌川胳膊,“不要,我在上。”
方敌川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生生,你确定你在上?”
谢往生不安,女人声音不断盘旋,“我怕霍jun1 zhǎng掌握不了分寸和时长。”
霍梵音笑着点头,翻了个身,让女人上去。
女人声音遽然变沙,“霍梵音……”
旋即,是癫狂至极一幕,男人的蹿动,女人的绞弄……
“啊,梵音……”
脑海中,女人呢喃循序扩大,谢往生几近崩溃。
方敌川终于发现她不对劲,“生生?你怎么了?”
谢往生脖颈青筋暴突,双手揪紧身下床单,大口喘息。
方敌川与她对视,“生生?看着我。”
谢往生双眸空洞,与痴呆儿无异。
方敌川急了,赶紧把她抱起,连着叫来谢素,两人一并把谢往生送去医院。
主治医生和谢素渊源颇深,是一直治疗谢往生,并为谢素办事的‘保密者’之一。
两人候在走廊上。
方敌川蹙眉,“她以前有没有发生这样的状况?”
谢素眸中一丝浅黯,很快被清黑遮掩。
“以前也发生过,她有狂躁症,很早以前,晕厥是常有的事。”
方敌川未应承,转而道,“多久发生一次?为什么会晕厥?”
他并非傻子,不可能完全相信谢素。
谢往生于他,秘密颇多。
谢素沉吟,心念电转间开口,“发作时长不限,有时几个月,有时,几年……她做过脑颅手术,应该有些后遗症。”
“脑颅手术?您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谢素心口一揪,凉凉道,“后悔嘛?后遗症我不打算与人说,这样做,确实自私了些,如果你后悔,可以放弃。”
反应过来,方敌川别具深意,“我并不后悔,我说照顾,肯定照顾。您这样三两拨千金,不免让人猜测您在隐瞒什么。”
谢素淡淡一笑。
她从方敌川那番话里听出味儿,方敌川分明暗指她有欺于人。
想至此,不禁嘲弄,“我独独瞒着生生病情,我怕你知道后不要她,我想,你既娶了她,后悔也迟了。现在想想,我怎么那么傻?这或许就是一个做母亲的执念,女儿永远最好……哎,你不爱生生,怀疑是正常的。”
谢素毫不留情戳中方敌川痛处,令他神色微变,转而沉冷。
忽而,谢素叹息一声,心底稍后悔,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对不起。”她轻吁一口气,“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周周的死叫我无法释怀,这几年,我性格变了,没那么懂得容忍。”
方敌川不急不躁开口,“人都是这样,担心总是层出不穷。”
谢素阖了阖眼皮,不予置评。
一个半小时,谢往生被一群医生推着从手术室出来。
谢素斜一眼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停下步伐,“白夫人,这边请。”
谢素交代,“敌川,你先照顾生生。”
言毕,随主治医生一并往走廊深处。
待停下来,谢素端着胳膊,“情况很糟糕?”
主治医生眸光一瞟,当即皱眉,“生生应当是想起过去,大幅冲击导致神经性头疼,她颅内仍有一小块淤血未清,做手术会影响前庭蜗神经,只能一点点消除。”
谢素神思恍惚,“那她已经记起过去的事了?”
主治医生神情一肃,“没有,我们做了个初步测试,这点,您大可放心。”
谢素压了压手势,“有没有可能她记起来,但瞒着我们?”
闻言,主治医生摆手,“不可能,假如真记起来,她面部表情肯定会也发生变化”
“变化?”谢素琢磨几秒,“她面神经受过损,这些都不影响?”
敛了敛神,主治医生意味深长拍她肩膀,“微表情不会骗人的,我们会每天都有测试,有情况立马告诉你。”
谢素仍旧不放心。
谢往生从未疼昏过去。
且她心底一股躁郁丛生,总觉有事要发生。
又闲问几句,两人折返回去。
谢素走向病房,主治医生走向办公室。
方敌川正站在病床边,眸底悱恻。
“敌川,你回去吧,生生我来看着。”
方敌川唇角淡淡一弯,“不用,没想到新婚夜在医院度过。”
“估计生生一时半会不会醒,再说,有护士在。”
“行,我出去抽根烟。”
刚出病房,方敌川便拐进安全出口。
盯梢几秒,他拨通了方玄shǒu jī号,“爸。”
方玄嗓音迷糊,“敌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方敌川掏一根烟,单手滑着火机点燃,一口烟雾,一口呼吸。
“怎么?和生生闹矛盾了?”
“没有。”
“那怎么了?”
“谢素今晚告诉我谢往生不是周周,她语气过于平淡,又瞒着我些事,我不信任她。”
人的言行举止啊,最能藏真。
但也最易露绽。
方敌川善于‘按兵不动’。
这‘按兵不动’归纳两点,一,敌动我不动。二,敌不动我不动。
广而拆之,其一,与人对峙,即便对方先动手,方敌川也不会动,他会找准时机,一招击毙。
其二,如果敌人不动,他肯定不会先动,他会伺机而候,击你一个措手不及。
这就是战术,也是江湖。
方敌川拿捏了精华——护全周身,因敌制胜。
他并非空有张好皮子,人天生就是玩弄权术,纵横江湖的高手。
有些事,当下看不透,也会留有心眼。
方玄不咸不淡,“你想怎么办?”
“您帮我查查,当初周周车祸,您出了份力,后续事宜您虽不清,倒可以寻探。”
方玄心头不由一磕,“敌川,我现在去哪查?周周骨灰都没了。”
“我从未细问过您周周身后事,想来,应该找个时间,和您聊聊。”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令方玄很是烦躁。
斟酌一番,他开口,“你什么意思,敌川?”
“没什么意思,帮我查清即可……查不清,我自己来……”
一句之后,未容方玄回应,方敌川挂断diàn huà,他总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感觉不出所以然。
此时,细想之下,方玄回应他关于周周车祸的话和谢素在某种程度上如出一辙。
确实奇怪。
那边,方玄立马打diàn huà给谢素,“谢素,我们约老地方见,敌川那小子怀疑了。”
缄默数秒,谢素点头,“好,我等会儿支开方敌川。”
待方敌川进入病房,谢素开口,“敌川,你先看着,我回去给生生拿几件衣裳。”
方敌川处变不惊,“好。”
几乎谢素离开病房那一刻,他倏地警惕起来,然后推门出去,顺另一个电梯下楼。
与此同时,一抹鬼鬼祟祟身影以‘小心翼翼’之姿走向谢往生病房,悄然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