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内,幔影翩翩,红烛绰绰,黄铜炭盆将屋内烤得温暖如春。
一对小夫妻,分坐床两头,相对无言,李醒尽管心意拳拳,但作为一个小处男的他还是有着一些小羞涩。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内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风吹树叶的婆娑声。
“娘子,我们歇息吧。”
李醒鼓足勇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着就要去掀新娘的红盖头。
“额——”牛翠茹条件反射般的往一旁躲去,“我现在还不困,再坐一会儿,你先睡吧。”
这是怎么回事?不愿意吗?还是说只是想装一装矜持?
“那我陪娘子一起,”李醒有些尴尬,收回了手,往中间挪了挪,使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这次牛翠茹没有躲闪,她头侧过来了一些,透过盖头望着李醒,尽管这样看出去,什么景致都会被蒙上一层红色,但并不妨碍她将他大致看了个清楚,其实说句良心话,她这新郎官还是颇为好看的,五官分明,剑眉星目,有着刀刻斧钺般的俊美,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了些。
她本身对李醒也并不讨厌,她们从未见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恨上一个人,只是这场婚事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这对她来说只是个交易,单单就这一点让她对他就没什么好感。
真正说起来,她一个妾仕生养的女儿,怎么可能被留在府上招婿,当初和李家指定娃娃亲的是她大娘的女儿牛锦茹,她从小就知道了此事,府上的人也从来都是当着她们的面从小谈到大的,她们不但拿此时调侃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有时也拿此事打趣她。
一直一来她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她小时候挺羡慕她姐姐的,能被这么多人关注。
原本她太婆和她奶奶对她们娘俩还算不错,只是后来因着聂家在她父亲落难时的冷眼旁观,连带着府中上上下下包括她太婆都对她们母女俩贱看了好多。
直到她母亲第二胎生了个男婴后,在府中的待遇才好了些,不过也真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古话,孩子长到三岁多时不知怎么就掉到了府中的镜湖里淹死了,等发现时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看护孩子的老妈子也早已逃之夭夭。
众人没急着去抓捕老妈子,而是反过头来责备聂芷英,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荆老太太都对她动上手了。不仅如此,还以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不配当妈为由,将牛翠茹从她身边带走。
就这样,丧子之痛加上骨肉的分离,将聂芷英逼成了现在的疯癫模样。
小时后想着法子希望府中的人接纳她,长大后却只想寻找机会逃离这看似歌舞升平的嗜血场。
这就是牛翠茹的人生状态。
她原本是想着等年纪到了,去求求她太婆,能帮着她去选个自己满意些的夫君,不求荣华富贵,也不管下不下嫁之类的,只期望能找个老实点的,对她好的就行,这样说不定还有机会有朝一日把她娘接到身边来照顾。
只是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一点小愿望却被一个意外给打断了。
原先和李醒定下婚约的牛锦茹在钱相府中的一个花会上认识了高使司家的三少爷高麒杰,两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没多久就搅到了一起。
对于这件事,高府和牛府都很是恼怒,但这种败坏伦理道德要浸猪笼行径,两家也只有秘而不宣替其隐瞒,就近选了个日子,一切仪式也化繁从简,草草的将两人的喜事给办了。
既然牛锦茹已经嫁人,但和李家订的娃娃亲婚期又迫在眉睫,付老夫人的打算是派人去李家要回婚书,解除这场婚约,不过荆老太太却不赞同,李家对牛家早已过世的牛老太爷是有过一饭之恩的,虽说不是什么大的恩情,但人不能不知恩图报,况且当时签订婚约的时候她也在场,这种过河撤桥为人所不耻的事情她做不出来,权衡之下做出的最有利的决定就是让牛翠茹代替牛锦茹去和李醒完婚。
在荆老太太眼里,翠茹这丫头论长相和心性还似乎要比锦茹高上一筹,李家这小子是吃不了亏的。
只是荆老太太和付老夫人都没想到,这在她们看来是牛翠茹求之不得的事情,她却不乐意了,最后答应她婚后让她把她娘接过来一起居住才将她说动。
这场婚礼她是抱着功力性的,两人之前也没有过任何交集,自然对李醒也没什么期待和感情,反而因着之前是和牛锦茹订下婚约的关系,让她对他有些无需理由的讨厌。
“我是不会和你同房的。”牛翠茹有些突兀的说道,说完之后连呼吸都加重了好多,好像说这句话费了她很大的力气。
“什么?”李醒这句话只是表达疑惑,并没有质问的成份,他向来是尊重女性的,她还没想过要霸王硬上弓,这样做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牛翠茹干脆把头盖揭了下来,“我是不会和你同房的,”她把之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了一遍,“我知道这么做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只是你要敢碰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她说着就抱着床柱,脑袋作势要往上面去磕,李醒望着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她由于呼吸的急促而不停的起伏胸部。
这也不能怪李醒邪恶,因为此刻她的脸被正被床柱挡住了大半,想看也看不到,而她的胸部刚好又是离除了她脸之外离他视线最近的地方。
“你就不怕到时候一下没死成,会留下疤?”
“啊?”牛翠茹没想到他关心的重点竟然是这个,一下子语塞了,心下道:‘果然是个讨厌之人,说话都这么不正经,我的生死可以不顾,居然关心我会不会容貌受损?他这是怀的什么心思?’她越想越觉着羞得慌,‘看他生得一表人才的,没想到却是个登徒子。’
“这不要你管!”牛翠茹转过脸来对他怒目而视,话挑明了,她反而没之前的紧张了。
李醒这一刻目光确是停留在了她脸上。
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用一句俗套点的形容词,还真是眉如远岱,目若辰星,生气时微微撅起的嘴角让她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
“我当然要管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都是我娘子了,你若是真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大不了你娘再苦一点也就是了,我凭着秀才的身份再娶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也不难,你如果没死成,而因此破了相,变丑了,那事情就大了,世人会怎么说我,说我娘子是个丑八怪,那我这脸还往哪搁。”
“要脸?要脸你就不会答应入赘。”牛翠茹讥讽道,她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份了,但是一想到他刚才的讨厌相,心里也就坦然了。
“入赘怎么了?再说这事又由不得我选择,伯爵府你以为谁都可以进来吗?这里的老太太还不就是看中了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吗?”
李醒没想到作为一个shàng mén女婿,在如今这个朝代是如此的地位低下,连自己的老婆都瞧不起自己。这种观念怎么行,以后他还怎么在她面前树立威望了,看来这小妮子要好好调教调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