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啊,把孩子带过来让我抱抱。”老夫人一脸慈笑地对着六姨母招了招手,表面上是自己想看看孩子,但更多还是为了身边这死要面子的老顽固。
六姨母心头一暖,当即抱着孩子上前,把孩子小心翼翼地过到老夫人怀里。
“老头子,你看看,粉嘟嘟地多可爱。”老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未无来小嘴,整个人开心得合不拢嘴,还故意把孩子在老爷子眼前晃了晃。
“哎呀,拿开!有什么好看得!那不孝女眼里没我这当爹的,到死没给我吭个声,她生的孽子关我什么事!”老头子一脸不耐烦,但还是一晃眼打量了孩子一眼,粉雕玉琢,确实可爱。可越是这样,他就是越是气那个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
最终,老爷子忿忿把袖一挥,直接起身离开大堂,随口丢下一句话:“没胃口,撤宴吧!”
这家宴开始才没多久,众人纷纷起身想挽留老爷子,但谁都知道他的牛脾气,也不敢这时候往刀口上撞。
老夫人倒是习以为常,向众人摆摆手示意坐下,道:“家宴继续,别管老头子撒泼。一大家人难得聚上一聚,哪能说撤宴就撤宴!”
众人互相看看,一个个相继坐下,都知道老爷子疼爱七妹,所以谁都没往心里去。
“老六啊,这孩子浑身的阴气怎么这么衰弱?”老夫人拿手背抚了抚未无来的额头,顿时就感觉到异常,稍运法力探了探未无来的身子,心头一跳:“阴气衰弱成这模样可是早夭的征兆啊,这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哪对得起死去的小七啊。”
老夫人随即把孩子搁在双膝上,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串闪着漆黑幽光的黑色晶珠,并轻轻佩戴在未无来身上。
“老六啊,我这串阴隋珠从今起就跟着这孩子了。这孩子阴气消散,你以后可要照看好了,万不可让他阴隋珠离了身。”
六姨母欢喜地点点头,她可是深知这阴隋珠的珍贵,此乃难得的聚阴之物,可是跟了母亲数十年。这孩子如今算是得到了家人认可,也解决了她的心头病。未无来眼看着也快一岁了,总不能始终在婆公楼里住着。
缩在老夫人怀里的未无来转了转眼珠,盯着脖子上的晶珠看了又看,心头一阵窃喜:“居然真的是聚阴之物!”
未无来数了数,一共是九颗,别的用途他倒是说不上来,但有了这等材料相助,他布下的守护法阵就可以汇聚更多阴气,威力至少要翻上几番。他自己的身子骨他倒是不担心,虽然自己阴气消散,但知道是那点孤阳作祟,以后总能想到办法解决。倒是眼前,那大嘴怪随时要血洗婆公楼,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就被人吞进肚子里。
家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尾声,一大家子人纷纷回到了妙音府自己往日的住处,按照惯例,他们都会在这住上数日,等过了年再各自散去。
未无来在妙音府一住数日,中途不少喜欢他的舅舅姨娘纷纷来探望过,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送了一堆。尤其是外婆缺月夫人,几乎是每日早晚都会来探望,各种调身子的补品是换了又换,短短几天时间,未无来的身子骨确实好上了许多。
还有一位造访的客人就神秘多了,总是深夜摸黑潜入到屋子里。头几次来的时候,又是把脉又是度气,费尽心思以修行功法帮助未无来改善体质。虽然谈不上脱胎换骨,但确实让未无来的身体比寻常孩子还壮了很多。
后面几次过来探望,那人也不说话,就是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一手轻轻晃动着摇篮,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不时叹息一声。
这人自然就是未无来那顽固的外公,要知道他第一晚潜入的时候,可是把未无来吓了个够呛。老人家显然对于小女儿的事不能释怀,明面上不理会这小外孙,可又打心里疼爱得不行。
至此,未无来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这外公外婆。曾经在崇明塔里孤家寡人几百年,现在自己身边有这些人,感觉挺好。
每天缩在襁褓里的未无来其实也没闲着,眼看着年一天一天要过完了,还是没想出什么万全的法子。
说到底,他这身子还只是个未满一岁的孩子。就算有了九颗阴隋珠相助,成功加固了《三重罗生门》大阵,他也没太大把握留下那大嘴怪,更不要提拯救婆公楼的孩子们。
“看来只能冒一险冒了。”未无来思前想后心头有了决断,等到回了婆公楼,他就以传灵纸鹤向元公报信。事情细节还得再琢磨,反正不能让有心人顺藤摸瓜发现他的存在。
由于阴间的孩子至少要一岁以后才能断奶,所以尽管未无来已经正名,还是年过以后,被六姨母带回了婆公楼小住。
回到婆公楼当天,未无来掰指头算了算,还有十日就是年后第一个十五通阳夜。
“必须得赶紧把阴隋珠用起来,再拖延可就来不及了。”
未无来尝试着作法,却还是以失败告终。由于太阴光华的存在,他体内的那点孤阳依然撑不住法术的施展,哪怕是到了夜间也不行。
可现在他等不起,到了通阳夜的时候做什么都晚了。
思前想后一番,他还是决定使用阴阳道中一种叫《聚念成法》的道术。通过这门道术,施术的人可以消耗自身灵魄之力向天地借势,通过汇聚外力来施展更高深的法术。
所谓外力,就是指充斥在天地间的各种自然力量,阳间的灵力,阴间的阴力,都属于这一范畴。
这聚念成法早期只是一门鸡肋道术,因为修炼灵魄之力远远难于法力修行,所以消耗灵魄之力作法的情况少之又少,根本不值当。
但这法术修到了高深处却又大是不同,那些大能巨枭都喜欢捡来用用,还取了更响亮的名字叫《言出法随》。
襁褓之中,未无来挥动小手,打了个古怪的印结。随后就看见房间内阴气缓缓汇聚成一股,不断凝练,并向着未无来脖子上的阴髓珠缠了过去。
未无来此时的作法,自然是用的简化版的聚念成法。以消耗灵魄之力为代价行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之前在妙音府吃了生魂果,灵魄被好生温养了一段时间。
凭借着对外力的把控,未无来先是取了四枚阴隋珠置于桌上的茶托中,然后控制着茶杯不断研磨。阴隋珠并不算太坚硬,花了半日功夫就磨成了细粉。
有了阴髓珠的粉末,未无来开始作法巩固《三重罗生门》大阵,估摸着时间,要到十五通阳夜那天才能把所有的粉末注入完成。
与此同时,未无来每日夜里会用传灵纸鹤留意着婆公楼底部的红磨房,关注着元公的动向。然而正如那乳鬼娘所说,元公这段时间似乎也有事外出,几乎没见到人影。
正在未无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通阳夜的前三天夜里,元公突然从天而降,回到红磨房里小住。
未无来也不再纠结,当即按照之前想好的路子开始作法,生怕人家转眼又没了影。
红磨房里,元公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方大磨上,嘴里还叼了根大烟杆,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
“哎,怎么就能遇到这种倒霉事喃,这辈子真是恨死了螺旋山的那群人。强塞个半死不活的孩子给我就不说了,还害得老子大老远跑到那种鬼地方去。现在惹上那些东西,老头子我该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元公对着烟杆子就大吸了几口,嘴上还哼起了小曲,满是无可奈何的味道。
一阵吞云吐雾之后,磨坊窗前的一丝法力波动突然引起了元公的警觉。
“谁在那作祟?”元公脸色不善地呼喝了一声,眼睛跟着盯了过去,只见一只纸鹤从窗外缓缓向着他飞来。
看这情形,元公矮小的的身子向后一个闪躲,顿时化作一条小蛇从衣服中钻了出来,然后钻入到房梁边的一处墙洞中。
元公的行为来得突然,搞得未无来懵了一脸,这老头子是害怕?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纸鹤悬停在石磨前方,一直扑扇着翅膀。直到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那元公化作的小蛇才从墙洞中探出了脑袋。盯着纸鹤瞧了阵子,见到没有多大的法力波动,元公才钻出了墙缝变回了人身。
“这是个什么玩意?”元公手一招,纸鹤就被他摄入到手中。细细打量一番后,发现这纸鹤除了嘴里叼了个五角形状的符箓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元公手指一夹,刚把那五角符箓取到手中,就看到符箓自燃起来,吓得元公一个哆嗦,赶紧把东西抛了出去。
符箓迎风渐燃,就在这时候,一段老人家的声音从那符箓中传了过来:“本月通阳夜,有二妖想趁你不在祸乱婆公楼。”
话音一落,符箓已经变成了一地的飞灰。由于怕被元公顺藤摸瓜,纸鹤被他摄入手中的刹那,未无来就断开了与纸鹤的联系。这传音符也是他老早就准备好的,声音在之前就录了进去。
这突然跳出的话吸引了元公的注意力,两个眼睛顿时就瞪圆了。
有二妖想祸乱婆公楼,会是谁喃?还有,这报信的人又是谁,这传音的方式也太过古怪了。
元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似乎嗅出了一丝猫腻,眼角透出一股复杂的神色。